环游记+番外(111)
“哇!”生平第一次下塘就能有这样的收获,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吃力地兜着两条鱼举到了半空,细细地观察起自己的猎物来。郁清歌情绪就比较淡薄了,也没见多高兴,把鱼倒进了岸边的桶里就靠了过来。
“你小心摔了,先放桶里再看吧。”
她也明白不是拖沓的时候,水里冻得要死,穿再多衣服也抵挡不住寒气。两条肥鱼落进桶里扑通两声,沉重的响声激发了内心的喜悦之情,乐极生悲,她转身太猛,脚下踩着的淤泥滑得要死,于是一个刺溜便失去了平衡,直直向后倒去。
岸上传来了几声大喊,她心里一慌,丢了网兜四处乱抓,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撑住自身的支点。绝望中一股大力从身侧传来,把她推得换了个方向,就着站在水里的姿势扑在了岸边。
岸上的人叫得更厉害了,几个摄影小哥丢下器材就往塘里跳,水声扑通,一时间吵得厉害。她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晕头转向地爬上岸,在令人踏实的泥土气息中往混乱的塘里一看,郁清歌脸色煞白,浑身湿透,散开的长发如黑色的水藻一样缠在雪白的颈子里,被好几个壮汉搀扶着才吃力地从齐腰深的水里站起来。
第97章 别扭
那一刻,当看见那张惨白的脸时,心里的惊慌、悔恨、愤怒和后怕都一股脑地涌上来堵在喉间,她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惊呼的音节都发不出,只知道愣愣地盯着从水里脱身的那个人瞧。
除了一两个还在招呼她的工作人员,岸上其余的人哗啦啦地都围了过去,塘边挤得水泄不通,几米的距离如隔天堑。人群彻底阻隔了视线,她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绵软无力的双腿,颤悠悠地坐倒在冻得梆硬的泥地上。
吵杂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几个负责人举着手机向节目组通报,慢慢踱开了。落水事件似乎已经做好了紧急处理,人群渐渐散开,露出里面花苞一样被裹着的人。黑色的防水服被孤零零地丢到一旁,里面还在不断涌出浑黄的水,而郁清歌身上披着件过大的羽绒服,被壮硕的摄像小哥打横抱了起来,那纤细的眉心蹙着,双眼紧闭,脸色冻得都泛青了。
经过她身边时,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郁清歌睁开了眼看了看她,眸子里还带着忧色。她被这一眼惊住,这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使出吃奶的力气站起身跟了过去,像犯错的小孩一样坠在后面亦步亦趋。
等一行人声势浩大地从山上挪下来后,宽敞的农家小院里已经挤了不少人,姓吕的小助理站在人堆最前头,一望见她们便急急忙忙奔过来,开始不停地嘘寒问暖。
可怜郁清歌状态那么差还要强打精神安抚小姑娘,她裹着摄影小哥的大棉袄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心里暗暗着急。
山里的小道开不进车,几方商议以后,出于各种考虑,最终还是决定让落水的人就在房间里歇着,请几个医生带器材进组照看。大黄和它的小崽子们被搬到了二楼,刚腾出一点空间的卧室很快又被来来去去的人给占满,一直到天色擦黑,她才有机会进去看望。
被强行整理过一番的房间显得有些陌生,窗边的小桌上摆满了吊瓶和药盒,原先可以称得上“贫瘠”的床上被收拾得格外舒适,崭新的绒被和靠枕铺在上面,把生病的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姓吕的小助理坐在床边脸色凝重,看见她来了便自觉地站起,打着手势把凳子让了出来。
“夏姐,帮忙看一下行吗?我得去镇上买点粥,这边厨房条件差了,弄不好。”
小姑娘朝她递了个恳求的眼神,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了。
她来到床边坐了会儿,起先还不敢乱看,只是望着对面垂下来的透明的塑料管默默出神,那上头的吊瓶一点一点滴得异常缓慢,正如这间房里似乎被放慢了的时间。郁清歌安静地躺在床上,卸去了妆容的脸愈显苍白,无半点血色,那双总带着股冷漠气势令人退避三尺的眼睛此时温吞地闭着,再无平日里的威慑力。
夏晚木垂着眼,对着这张脸看了一遍又一遍,自厌的情绪慢慢爬上心头。她恼恨自己的无用,牵连到另一个人代为受过,但除此之外也对躺着的人生出点责怪之意,明明保护好自己才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为什么要不顾自身安危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呢?
不说她在身体素质上领先了一大截,就当时那个位置来看,她也是离岸边最近的那个,就算摔了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塘底地势不平,郁清歌这次算是运气好没摔太远,万一为了救她不小心滚到水塘中心区,身上又裹得那么笨重,说不定最后会闹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无边的后怕像只大手狠狠地勒住她的脖子,夏晚木急促地喘了口气,眼眶止不住地湿润起来。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她伏在床边,用力地揪着被单,却迟迟不敢去握藏在绒被底下的那只手,“我真的再也不想理你了。”
破碎的话语梗在喉头,化成了细细的呜咽。她头一次绷不住情绪,心酸到想要放声大哭,又怕惊醒了正在休息的人,只能咬紧牙关反复调整着呼吸,用力得眼角都憋红了。
“对不起。”
压抑的抽泣在房里回荡,但随即干涩嘶哑的声音响起,床上的人睁开了眼,苍白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心疼与歉意:“别哭。”
夏晚木怔怔地与人对视着,有那么几秒钟忘记了呼吸。
一只手从被窝里探出来,伸至半空,停在了她面前,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温柔的触感若即若离,她能感受到那指尖上微弱的颤动。
“怎么不好好睡一会儿。”心绪脆弱,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伪装,她抓住那只手贴在颊边,鼻音浓重地问:“哪里难受?”
郁清歌定定地望着她,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怜和眷恋。
“不难受。”
“你都发烧了,能不难受吗,就知道敷衍我。”夏晚木握紧了手,别开眼愣愣地盯着被单上的纹路,本来满腔的怨气在见着这个人的虚弱后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即使生病也依然在顾及她的感受,这样的温柔大概是世界上独一份的。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湿润的眼眶忍不住又要泛出泪来,只好赶忙转移话题,故作嫌弃道:
“你别说话了,声音好难听。”
郁清歌果然不再说了,只是一双眼睛仍然落在她脸上一眨不眨,好像总也看不腻似的。那聚精会神的视线让她浑身不自在,整个人像被烈火烘烤着,从内到外都在发出熟透的红色。
“也别看了。”她伸出一只手把那双像星星般闪烁着的眸子给遮住,这才感觉轻松了些,“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不听话的眼睛在手心里眨动着,纤长的睫毛存在感太强,刮得她痒痒的,酥麻之意顺着左手一直爬到脊背,她一个激灵,恼恨地嗔了一句:“你烦不烦啊,再这样我出去了,换你家助理来守床。”
床上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她捂着某人眼睛的手依旧没有拿开,心底的依恋情绪作祟,怎么也舍不得手心的那片温热。房间里静得只听见秒针滴答的声音,挂在对面墙上的时钟尽职地走动着,机械的响声仿佛把这个独立的小空间从外界隔绝开来。
她享受着这片难得的安宁,握着另一个人的手,纷杂的心事渐渐沉寂下来,像一滴水融入宽阔的湖面。但这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她已经完全放空后,嘶哑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表达的内容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奇怪。
“你喜欢小叶吗?”
因为那双能看得人发慌的眼睛就在掌心乖巧地闭着,夏晚木肆无忌惮地盯着某人苍白的脸,呆了一阵才消化了那问句的意思。
这一页不是早就已经翻过去了吗?怎么现在还在问?
她没有急着回答,沉着心思又把这几天的遭遇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好多遍,脑子里电光一闪,忽然就想通了闷葫芦那些异常表现背后的原因。
难怪从喝醉了那晚以后就一直刻意地跟她保持距离。还有那天在老乡家竟然会发脾气,难道是把自己代入了小屁孩说的乱七八糟的“喜欢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