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凰涅军女兵们已围上了奇多。奇多只觉身下战马一震,随后,猛地向地面摔去!竟是他的战马,被这些女人们砍断了腿!然而不待他反应,立刻便有一柄长刀,直直向他胸口刺来!
他身旁几个亲卫见状,立刻顾不上自己的性命,起身扑上前。一人护在奇多身上,另几个长刀挥出,瞬间将那名执刀的女兵砍杀。慌乱之间,几人将奇多扶上另一匹战马,一人骑在马后护着奇多,其余几人转身拖住重又攻上来的女兵。
很快,这几个亲兵就被乱刀杀死,但奇多也已骑着马,奔出丈许。
刘木兰见状,大喝一声,狠狠将手中长/枪抛出,直向奇多而去!
奇多只觉得腰上骤然传来剧痛,他身后那名亲卫惨叫一声,重重砸向奇多后背。
原来,刘木兰这一柄长/枪,竟将奇多身后那名亲卫穿透,刀尖狠狠扎进了奇多腰间!
奇多心中暴怒,骂道:“疯女人!”但如今,他也早顾不得许多,只发了疯一般,纵着身下骏马,一路向西北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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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段勇终于赶到,余下的戎族士兵自然再无力抵抗。他们眼见主帅已逃,身边族人也各个身负重伤,一些不愿投降的要么自刎,要么便强撑着冲向大昭军队,以求速死。而剩下的千余人,则丢下兵械,跪地求饶。
军心溃散,便是北漠的神灵,也再无法支撑起他这些子民的脊梁。
这一战下来,除去最开始那近三万名临阵倒戈的大昭人,奇多这次带来的四万戎族士兵,逃出去的仅有千余人,又投降了千余人,余下的三万多人,竟于这一夜之间,斩杀殆尽!
这是大昭自建国以来,一次斩杀敌军最多的一战。其中西面这些包括凰涅军和嘲风营在内的三千余人,更是几乎全歼了万名敌军!但这样的战果,对于刘木兰和段勇,以及所有的凰涅军和嘲风营战士来说,他们的这第一场大胜仗,却是人生中最为惨烈的一天。
段武带出的五万精兵,中军与东路损失不大,而西路这边,两万将士阵殁五千,伤五千。然而凰涅军与嘲风营的千余人,因着与奇多亲卫万余人直面相抗,最后活下来的,仅只有不到五百人,且各个负伤,甚至有些人厮杀刚停,便倒了下去。再能否站得起来,却是谁也说不准了。
每一个倒下的,都是他们情同手足的战友,这战胜的勋章上,因着同袍的鲜血,变得竟让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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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损失惨重,段武本打算让中军帮着清理战场,安置同袍遗体。但没等段勇开口,刘木兰便先一步谢绝了。她身边带来的这些姐妹,原本的三百人,现在能站起来的,已不到一百人了。她请段武将那些受伤的姐妹们先送回营中医治,便带着这不到一百人,开始安顿余下这些姐妹的遗体。她带来的每一个人,她也同样要将她们带回去。
段勇也带着二百来个嘲风营男兵,同刘木兰一起。
经过这一场战斗,凰涅军与嘲风营真正的融为了一体。这种联系胜于血缘,是真正可以互托性命的信任。
看着烈火将一具具躯体焚烧,将一个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彻底粉碎,许多士兵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些灰烬里,藏了往日那些日夜相伴的点点滴滴,燃烧了在战场上一同将兵刃刺进敌人身体时的热血,最后化成一张张,于最后关头,救过他们性命的那些年轻的面孔。
段勇也再忍不住,掩面悲泣。
而只有刘木兰,她脸上的刀伤还没有包扎,血液干涸之后,伤口就这么狰狞的露着。她却一动未动,只有在捧起这一坛坛骨灰时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诉说了她心底深处的悲痛。
回到营帐后,刘木兰提笔,给顾子湛写了信。
直到这时,她的眼泪才终于落下。
都是些花一样年纪的姑娘啊,往日里操练的闲暇时光中,都是一张张如花的笑靥,都是凑在一起说笑时灵动活泼的面孔。她叫得出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还能记得她们各自的一些小爱好。可是如今,只剩一捧捧灰烬,尘归尘,土归土。
“我很难过,她们再无法恣意于阳光下嬉笑,也再无法看到日后那个,定会与今日大不同样的人间。”
第八十一章 镇外天如血,西北月正缺
两日之后,太子与廉适之一行, 到达了镇西关。但他们却并未见到段武, 因为此时, 段武已带着五万人马,重新奔向了云州城。
那日戎族大败后,段武曾派兵前去追击残寇, 但因着地势复杂,终还是让奇多逃了出去。
这次进攻镇西关,奇多带来的这四万余人都是族中老兵,中军三万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一死,戎族早已元气大伤。余下的那三万多留在云州城镇守的,其中过半都是老的老,小的小, 却也已是戎族中能拿得出的最后力量了。于是, 段武不敢耽搁,命大军休整一日之后, 来不及面见即将到来的皇太子, 只趁着戎族军心动荡之时, 便一鼓作气, 乘胜向云州城攻去。
廉适之听闻这个消息,不禁在心里摇头。段武确实是良将之才,但说到底,还是太过年轻, 对于朝堂之事,考虑的总还是有些欠缺。如今形势大好,两军兵力悬殊,要想攻取云州城,彻底击败戎族不过指日可待。云州之役,几乎可算是最后一场大仗了。既然这样,他将皇太子丢在后方,连敌人的面都没见上,岂不是要让这位代天子御驾亲征的天潢贵胄,白来这走一遭么?
到时候,那位极好面子的天子陛下,脸上哪还能挂得住?真是白白辛苦一场,反倒头还要受责罚!
想到这里,廉适之终于还是不忍心段武这样一个好苗子,为着这些七拐八拐的琐事拖累,又看到段武那封留给镇守后方副将的战报,不禁大摇其头,更亲自上手大笔一挥,将内容改动了许多。
那副将显然有些不忿。原来廉适之竟将战报上战胜的原因里,多加了一条:
“敌寇听闻皇太子将至,临阵之时胆气俱丧,无久战之心,一击即溃。”
廉适之见这副将欲言又止,便知他心中所想。长叹一声道:“你若想保你家将军平安,便必须照此上报。”又终是忍不住,多嘴提点了一句:“与朝廷打交道,也得多想想兵法上的那些谋略,你可还记得,过刚易折?”
那副将一怔,随后若有所思。待廉适之大步离开时,便听后面这副将高声道:“卑职,代我家将军,谢过廉老将军!”*
而至于太子之后的行程,那个平远军中郎将李广智,却与廉适之产生了分歧。
照廉适之的打算,可先派此次带来的三万镇远军前去支援,这些人毕竟是段武带出来的,彼此配合默契,有他们前去已经足够。余下的龙骑卫与平远军便守着太子,留在这镇西关,待那边战事进行的差不多了,再赶去不迟。到时候,功劳必定会有皇太子的一份,他又不用以身犯险,更不会被战场上的热血一冲,做出些不利于局势的指令。多方考虑,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李广智却不这么认为。他兄长被戎族杀死,此时正是恨意滔天,恨不能手刃敌人为兄长报仇,自然不愿躲在后方图享安逸。只是他不过一个中郎将,又哪能比得过廉适之这个太保兼统率?思来想去,李广智便找上了太子。
太子倒并不是贪功冒进之人,他也更信任廉适之的判断。且他此次前来,根本目的不是为了上阵杀敌,而是为了平息战乱、抚军安民。同时,他也深知自己于兵阵之事并不熟悉,所以便三言两语,将这李广智打发了回去。
李广智不敢得罪太子,更不敢在这位储君的眼皮子底下私自带兵出征。正左思右想间,一个亲卫上前,给他出了个主意。
李广智听罢,立时便忍不住拍掌叫好!这次段武带出去的兵,可有不少是他兄长原先的部属,他便立刻修书一封,照着那个亲卫的主意写好,让那人混入探马中,趁着夜色向着云州城奔去。
于是,第二日夜里,忽然从段武带去攻打云州城的队伍里,传回了一封战报。
大昭军队,在云州城下,被戎族大败,死伤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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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封战报,太子也终于坐不住了。
因这封战报上没有主帅段武的印信,廉适之主张立刻派出探马前去打探消息,同时三万镇远军也即刻开拔,先行支援段武。待探马将消息传回,再做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