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小子,真喜欢上丫头了?”杜良对他挤眉弄眼。
杜宣脸一下子从脑门红到了脖子根,只差冒烟。
杜良一脸了然,嘟了嘟嘴道:“嗯……这桩亲事可难成啊,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没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爷爷!我可是您亲孙子!”
杜良冷哼一声:“哪有怎样?!你是真配不上丫头!”
杜宣又蔫了:“我、我努力还不成吗……”
杜良看着小孙子,不由地深吸一口气。
这小子能成现在这副模样,没有以前的窝囊劲儿和纨绔脾气,说到底,还是得多亏得穆家的小丫头。看这小子的眼神,却也是真心喜欢。
杜良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杜宣脑门后头,道:
“知道了,等回去爷爷亲自替你去向陛下讨这门婚事。不过啊,当时候要不要你,就全在穆以安那丫头手上了!”
杜宣又像个突然得到了奖赏的小狗,围着杜良开始欢呼雀跃地摇尾巴,直接把他爷爷绕晕了。
“爷爷!爷爷你放心、就算妖精来了我也不会要的!我只要大帅一人、大帅也一定会要我的!我会乖乖的!”
“我绝对绝对不会要他的!”穆以安四指朝天,直接双膝跪在绵绵软软的草地上,严肃认真地发着誓,“我当然只要你一人,你也一定是我!就算妖精来了我也不会要的!我会乖乖的!”
“真的?那杜宣看你的眼神可谓迷恋许久。杜家门第不低,倒也配得上你啊。”
“配得上我的只有你……啊不对!是配得上你的只有我!”
戚含章在她对面,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话也终于笑了,拉着她的衣领就将人带到了自己面前,奖励似的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道:“你最乖了。”
穆以安用脑袋蹭了蹭她,戚含章顺势仰躺在草地上,任由穆以安压在她身上。戚含章伸出手扣在了穆以安的后脑勺上加深了这个吻。
穆大帅笑得像个痴女流着口水,辗转在美人香唇上。
京郊猎场的山头挺多,却有一处是穆以安找了许久,断定是风景最为秀丽的一个。那是一块断崖,虽然有些险,但远眺过去山川相接,一碧万顷,偶尔飞鸟掠过,惊起声声震荡山谷,脚下青草柔软,更有这个时令五颜六色的野花随风摇曳,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与甜味。
这块地方是当年她刚跟着父亲回京,时隔多年之后头一次同戚含章一齐出门的那次皇家围猎。她心心念念许久要带戚含章过来,当作是给她的惊喜。不过印象中,那次带给戚含章的仿佛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险些名节不保,而戚含章也正因此事决心同皇后撕破脸,过早地将自己的锋芒曝露在了延和帝的面前。
那次也是穆以安第一次隐秘地试探到了,含章对自己别样的感情。
这给了她无尽的激励,也是她如今能如此放肆地拥有戚含章的契机。
当年的惊喜未就,穆以安一直心存遗憾,却诸事繁多时常耽搁。却没想到是戚含章记了起来,两人才得以回到这个地方,继续穆以安当年没有完成的惊喜。
如今盘算过来,也不过三年光景掠过。那山谷的风依然柔软地激荡着,花开了一丛又一丛,似乎永恒生生不息,妄图迷惑所有人对时间流逝的概念,以来抚平伤痕。
她们至今都还记得围猎时候那簇篝火的温度,身边坐着的父亲兄长们其乐融融的景象,穆以安烤着兔子肉,她依偎在她的身旁,三哥附在她耳边讲着未来大嫂的八卦,羽琛哥乘着夜风一路送着二哥去了淮水对岸,火光映照之中,穆伯伯追着大哥,气急败坏地围着篝火转了一圈又一圈,翘着胡子骂他“不开窍”。
戚含章松开了穆以安的唇瓣,那唇水润殷红,微微肿了起来,穆以安的眼眶也红了。
她轻抚了穆以安的头发,将她的发冠取了下来,头发散在肩头。戚含章柔声道:“想哭了吗?”
穆以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学着她的样子轻抚着她额前的散发,又去摆弄戚含章头顶唯一的发簪,闷闷地道:“当时走的匆忙、手艺不精。回头给你重新雕一个更好看的。”
戚含章笑着看她,没说话。
穆以安蓦地又问道:“含章,你的腿……怎么了?”
戚含章愣住了。
“陛下、太上皇命您立刻去未央宫谒见!”
“……不去!”
“陛下!这是太上皇的命令!”
“不错,亡国灭祖也是他下的命令、污蔑功臣人心不稳也是他下的命令!”
“陛下不去?!”
“他不过是怕我烧了这坤宁宫、如今朕已经烧了又如何?!”
“不如何……陛下莫要怪罪才好。太上皇有命!将陛下带回未央宫。一旦有反抗,刑罚不论!”
“你敢?!”
“……来人!对着膝盖打、太上皇说了,只要人是清醒拖去未央宫也能交差!”
棍棒挥舞在一片赤红色的天空,烟尘呛入戚含章的鼻息,她近乎无法呼吸!
她只觉得自己的腿几乎被人碾碎、她甚至能看到自己双腿一片血肉模糊,骨头支离破碎发出吱呀的□□。
痛啊!
她眼前一黑,甚至连痛呼都没了生气!
她那时候满心肺腑之中,只剩一个穆以安。
她伸出手,却抓到了一把尘土,冰冷地彻骨寒凉。
戚含章后怕地又是一阵迷茫,不禁再一次伸出手,心底泛涌而上的恐惧又一次占据了眼前,她不住得作呕,就连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一次,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抓住。
她的手被另一个人的掌心包裹着,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如同一道光芒驱散着戚含章眼前所有恐惧的黑暗。
穆以安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握住戚含章的,拉到她自己的心口,眸中盛满了担忧——
“含章、含章!不怕……”
穆以安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呢喃道:
“我在……我回来了,含章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含章……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戚含章又愣住了。
“你以为朕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不,朕还有别的办法。”
“章儿……你太天真了啊……”
“你想救高家和穆家人的性命吗?”
她至今没能明白延和帝这句话中的深意。
可这句话却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她的梦境之中,让戚含章几乎夜夜惊醒、不得安稳!
性命……穆家人和高家人的性命!
穆以安的性命……!
不、如今穆以安已经回来了!她平安地回来了!
她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事情了,因为她有穆以安了!
穆以安是她的!
戚含章笑了:
“坏人打的……以安要替我教训他啊!”
穆以安沉默了。
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有那个权力和胆量去打当今陛下。
穆以安低下头,再一次虔诚地亲吻住戚含章的唇。
“我会的……陛下是我的陛下,谁都不能欺负我的陛下……”
第100章
延和三十八年六月中,持续长达半年之久的淮水之战以大殷俘获北燕十万俘虏而告终。北燕皇室损伤大半,大殷趁势一举收回淮水东营,又向西方渐进,收回了淄阳城与泸县。自此,大殷这半年来支离破碎的战线重新东西连接起来,勉强又能够拱卫着后面的黎民百姓。
这半年之中,大殷算是损失更为惨重的一边。
虽有朝臣上书启奏元兴帝收回失地、乘此良机北征北燕,一举统一天下。
元兴帝却默默将手上奏疏放了下来,沉声道:“此非良机。”
朝臣不解。
元兴帝道:“连年兵戎相交,春耕都尚未开垦,更遑论秋收。传朕旨意,休养生息、轻徭薄赋!”
众臣却没看她,只是试探着沉默着,等待着另一把龙椅上的延和帝的发话。
元兴帝:“父皇以为如何?”
延和帝并不作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女儿的侧脸。
元兴帝不愿理会他,轻轻撇过头,道:“照朕说的去做就好。”
众臣高呼:“陛下英明!”
在元兴帝一力主张之下,基本免清了受战火牵连的三州十年的赋税与徭役,伤兵抚恤与战后重建工作一并派遣下去,各地衙门都紧锣密鼓地开始今年一年的绩效考核。大殷重新从战火的废墟中缓缓启动,慢慢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