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候嘴唇颤抖,拽着张公公的衣裳求情。
张公公弹了弹衣裳的褶子:
“侯爷要知道,君无戏言,况且昨日侯爷府外发生的所有事,陛下皆已经知道。
一介妾室竟然敢动用主母的嫁妆,侯爷这后宅当真是管得极好!现在侯爷还是先管好自己这里吧,估摸着再过一会儿韩家就要来人了。
老奴这还要奉陛下旨意去瞧瞧公主,看有没有被侯爷给气坏了身子,这就告辞了。”
镇北候呆滞的看着张公公,渐渐远去,没过多久,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侯爷,韩家老爷来了。”
镇北候面色惨白,可是却不敢将人拒之门外,张公公那话的意思,想必韩家此次能来也是得了陛下的授意,他可没那个胆子。
“快请。”
韩家如今主事的,是韩家嫡幼子。
昔日韩家嫡长子在战场上过世,尚未及冠的少年郎,连亲都不曾娶,更不曾留下一丝血脉。
韩家家主最后做了决定,将韩家交到了嫡幼子的手上,但要将幼子膝下的血脉过继一个到长子的名下,总不至让长子身故后连个摔盆,供香火的后人都没有。
这韩家嫡幼子虽然在大事上有些不成器了一些,可是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生,后院妻妾多,儿子也多过继一个子嗣到大哥的膝下倒也不成问题。
而古烟早逝的母亲,就是这位嫡幼子的同胞之妹。
镇北候听到来人是韩家嫡幼子韩子颉,整个人脸色都青了。
这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韩子颉就是一个混不吝的,此次若是由他出面的话,根本不会讲什么情面道义,镇北候府不死也要脱下一层皮!
韩子颉坐在花亭,虽是初春,可是手里那把扇子摇得格外的欢实,还跟自己身后随侍的下人小声嘟囔:“韩家现在是越来越不行了,之前小妹病逝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可他们一个个都想当缩头乌龟!
现在看来还是我这外甥女不得了!亲爹都下得了手,这点,随我!”
下人抽了抽嘴角,提醒道:
“老爷今天的事,老太爷是全权交给您了,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回去,只怕老太爷那交代不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老头子都放权给我了,还在这些事要抓这么紧做什么?烦死了!你放心,我今天一定要从他古致远身上扒下他最后一层皮!”
于是,就在镇北候腿脚颤抖着,被人扶到花厅的时候,就对上了韩子颉那笑得跟狐狸一样的脸。
见了镇北候,韩子颉也没二话,连寒暄都没有寒暄,直接劈头盖脸的说道:“镇北候真的是玩的一手好手段,昨天要不是在外面让我那外甥女揭穿了你身边妾室的嘴脸,只怕我韩家现在还要被蒙在鼓里!
按理说我妹妹乃是外嫁女,她的嫁妆自然是要随她的儿女,可是我瞧着我这外甥女是守不住她的嫁妆了。
今日就让我先代外甥女点一点妹妹的嫁妆,之后我韩家会派专人来守着,待我外甥女出嫁之时,十里红妆,风光送她出嫁。”
韩子颉劈头盖脸的一通话,让镇北候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僵硬的笑了笑:“这,这二哥,你这是不信任我古家呀!”
“呸,别叫我二哥,这听着我都嫌脏了我的耳朵!我信你古家?我怎么信?!
你没听我外甥女都说,我妹妹的嫁妆都让你那贱妾融了给你那庶女做了头面?!
你今天要是不把这嫁妆给我好好点清楚,那我可就要让我家老爷子进宫,到陛下那里告上一状!
只是不知道刚刚受了一道陛下明旨的你,可还能继续承受得起?!”
镇北候拍案而起:
“大舅子,你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我把事情做得太绝,我呸,清河公主那是什么人?都能为我那外甥女打抱不平,可想而知你古家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今天就把话放着,今日我妹妹的嫁妆点不清,那明日咱们就御书房见!”
韩子杰这话说的很光棍,可是镇北候深知他这个大舅哥的本性,不敢有半点懈怠,只铁青着脸,让管家去开了库房:“管家,让人去开库房,将夫人生前留下的嫁妆一一清点,免得大舅子说我侵吞了夫人的嫁妆!
只是待这嫁妆清点完,我古家与韩家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
韩子颉抿一口茶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哎,等等不急,小青去交将前小姐出嫁时的嫁妆单子拿上,就跟他古家的管家一起好好对对。
什么时候对完了,结清了咱们走,反正老爷我闲着没事,正好有这个闲心等!”
“韩子颉,你莫要太过分!”
“我过分?!”韩子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中泛着冷光:“我外甥女堂堂候府嫡女,在外吃穿住行,连个庶女都不如!
她生母的嫁妆被妾室带在头上,被庶女融了头面,她在你这府中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说我过分,我今天还就更过分了,今日这嫁妆要是少一分一毫,咱们明天御书房见!”
镇北候手指紧紧抓着椅臂,随后一挥袖子,一下子又坐了回去,语气硬邦邦的说道:“好好好,不过就是妇人贪恋首饰的好看,戴上一戴又有什么?既然你韩家今日要我和我古家恩断义绝,那我就成全你!”
韩子颉对于镇北侯的话充耳不闻,两个人各自占据一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可是整个花厅里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只是,韩子颉不过才看着下人换了两回茶水,就看到小青面色难看的走了过来:“怎么这个时候我就回来了?”
“老爷,小姐的嫁妆已经点完了。”
“啪——”
“古致远!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我妹妹当时的十里红妆,不过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点完了,那剩下的东西呢,进了你的狗肚子吗?!”
韩子颉虽然没有长在军中,可是家里是武将世家,所以说起话来也粗了一些,镇北候被这话问的脸红脖子粗:“韩子颉,你放肆!管家!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管家颤颤巍巍的从远处走过来,小声的说道:“侯爷,自从夫人过世,是您将府中后宅一应事物都交给了杜夫,杜姨娘掌管啊,库房的钥匙,杜姨娘那里也有一把。”
“那登记造册之人呢,他们总该知道这里面东西的去向吧?!”
管家这下子更颤了:
“侯爷忘了吗?因杜姨娘掌管府中一应事务管理有方,您特令她自己随意提拔府中下人。管理造册之人,乃是杜姨娘的亲娘舅……”
镇北候这下子整个人被气得嘴皮子都哆嗦起来,他重重地在案几上一拍,喝道:“还不快让人将杜氏找来!”
韩子颉这时候凉凉的说道:
“这就是侯爷说的,让我信你古家?!我/他/娘的信的起啊?!”
镇北候面色青灰,可是还要安抚韩子颉:
“二,二哥莫急,我我想问问那贱人,想必她这些年身处后宅,没有多少花银子的去向,最多只不过是换到她那小库房去了,我我一定把夫人的嫁妆凑齐了!”
镇北候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没面子的事,整个人只好又开始放下姿态,低三下四的想要跟韩子颉求个面子情。
可韩子颉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只是一句接一句地讽刺着他,直到杜氏来了。
杜氏被带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只知道一家人正准备吃饭,镇北侯就被叫去听旨了。
杜氏不曾见过韩子颉,所以过来后只是依着往日里的模样,屈膝行了一礼。
韩子颉直接杯子砸过去:
“一个奴才,看到老爷我,竟然也配成这样的礼,难怪气的清河公主要在陛下那里参一本!”
杜氏直接傻眼了,镇北候也不去管她,韩子颉冷冷一笑:“小青去帮她,让她知道奴婢该是怎么行礼的!”
韩子颉话音刚落,小青就直接出现在了杜氏的身旁,镇北候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小青直接踢到了杜氏的腿窝。
杜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膝直接跪在了那碎裂的瓷片上,随后小青又按着杜氏在地上重重的扣了一个响头。
杜氏自从被镇北候收房后,哪里吃了这样的苦,只不过是扣了一个头,双膝的刺痛,就让她瞬间哭爹喊娘起来:“侯爷救我,侯爷救我啊!妾身好痛啊,妾身好痛,快救救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