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70)
她忙打着手势问:你怎么处理的这个人?
“自然是继续问,问为什么他的上锋会率领他们追捕一个女人。这家伙本来打算死咬不放,但还是嫩了点,在我一番诱导下最终还是吐出来了。他说追捕女人的目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女人的逃跑路线,因为那日李惠儿出宫后,在城中绕了好一会儿才出城。我问他李惠儿在什么地方停留过,他说李惠儿在兵马司胡同附近滞留了一会儿,他们本来都快追丢了,结果绕到兵马司胡同时又瞧见了她。他的上锋也觉得兵马司胡同附近很可疑,或许那个女人背后势力的巢穴就在那里,所以一直亲自守在那里。这可是重大突破,我没有为难这个小校尉,把他带回了北镇抚司,先请他在本司做做客。今儿咱们就先去会会这位南镇抚司的上锋,看看他知道些什么。”
孟旷打着手势继续问:这很奇怪,为什么南镇抚司没有追出城,最终在城外追上她的是武骧卫西营的人?
“多半是半路上被甩掉了,他们没发现李惠儿出城去了。反倒是守在西便门口的武骧卫西营的人发现了李惠儿,跟了上去。不过这只是猜测,只有问了才知道。”
孟旷心想这可真是歪打正着,她本来今天申正就要去兵马司胡同赴会的,却没想到和郭大友一起提前到了这里。若不是郭大友调查出这些新情报,她也不会知道兵马司胡同附近眼下的形势如此复杂,还好不曾贸然行动,还是先观望观望再说。
她转念又想,若果真如此,那封竹筒里的信不就很可疑了?方铭怎么会刻意约穗儿在这么多眼线盯着的地方见面?
莫非那封信有诈?孟旷心悬了起来,她今早出门时叮嘱了家里,让他们今天都不要去兵马司胡同,自己单独去赴会。但……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穗儿一直非常着急地想要联系上方铭,难得方铭传了信给她,她不赴会怎能甘心?孟旷不能确认穗儿会完全听从她的安排,这丫头心里一直藏着秘密不肯说出来,难保她不会单独偷溜出家门。
孟旷眼中显出难掩的焦虑,郭大友望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不多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兵马司胡同的东头入口,孟旷望了一眼日头,彼时差不多是午前巳初三刻,他们这刚到口子上,就撞上了一辆马车从胡同中驶出,马车车帘是撩起来的,车内的人一眼就望见了郭大友和孟旷,忙喊了一声:
“停车!”
喊罢,车内人从车中跳了出来,哈哈直笑地上前来握住郭大友的手,道:
“郭老弟!怎么是你啊!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你。”
这是个高大精壮的中年男子,穿了一身深青锦缎圆领袍,戴了大帽,唇边蓄了一圈黑硬的短髭。孟旷不认识他,但郭大友却似乎与他非常熟悉,拉着他的手高兴道:
“子茂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子茂……李子茂!孟旷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自己今日居然会撞见当朝最有名的将领之一——辽东总兵李成梁之子,中军都督府佥书李如松。
第51章 甲方(四)
李如松的出现出人意料,令郭大友十分惊喜。他拉着李如松的手询问:
“子茂兄怎么会在这里?”
“刚去了一趟西城兵马司,现在可不得打这儿过路,回中军都督府嘛。”李如松回答。
“这是为了什么呀?”郭大友又问。
“去看看西城兵马司的老酒友,昨儿在他那喝了一夜。我不日就要离京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走访亲朋。说起来我还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今儿在这儿撞见了。”
“莫非,是要去西北?”郭大友问。
李如松咧嘴一笑,眸中霎时透出精光,那一身掌兵之人的气息透了出来:
“还是郭老弟敏锐,这是场硬仗,魏学曾一介书生扛不住的,还得老子带兵去打。”
“这是圣上的意思吗?”
“没有,圣上那边还没动静。但我找了几个御史吃了酒,他们答应再观望观望,等战情进一步发展,就举荐我去。”
“你啊,你可真是不打仗就浑身不舒服。”郭大友笑了。
“还是你懂我,我在这京中待得都不耐烦了,浑身没劲儿。是时候出去转一转了。”
“呵呵呵,兵部和户部看见你就头疼,他们最怕的就是你这战争狂人,开销不得了啊。”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得嘞,你这是在办事儿吧,我不扰你了,改日约你喝酒。”
“好!”
李如松刚转身准备离开,却终于将注意力落在了站在郭大友身侧的孟旷身上。其实他和郭大友说话期间,眼神也一直不住地往孟旷面上瞟,此时他才问了一句:
“这位是……”
“我兄弟,孟旷孟十三。”
“哦!螣刀修罗!真是这位小兄弟啊!我就说这面具不是一般人会戴的。”李如松笑了,说这话时还望了一眼孟旷别在武装腰带上的螣刀,似乎对这个武器很感兴趣。
孟旷没想到李如松也听过自己的名号,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忙拱手行礼。
“哈哈哈,小兄弟你这面具戴得还真挺唬人的,我要不要也去弄个鬼头面具戴戴?”
“你就算了吧,我这小兄弟学的是兰陵王,太秀气才戴面具,你这长得本来就够吓人的了,还带啥面具啊。”郭大友调侃道。
“你可真够损的,老子也算是美男子啊,不远处那粉子胡同里的姑娘都喜欢我。”
二人骂骂咧咧地开着玩笑,郭大友送李如松上了马车,目送他离去。
李如松离开后,郭大友重整旗鼓,带着孟旷步入了兵马司胡同。兵马司胡同之名就来源于设在这个胡同中的西城兵马司,胡同东西走向,不长,北面院墙内全是西城兵马司的地盘。南面都是些民居宅院,只有几个小铺子在这开设。胡记在胡同南面最西头,做脂粉生意,其实是因为兵马司胡同南侧隔了片宅院,紧挨着就是粉子胡同。那里有不少秦楼楚馆,姑娘们可以就近在胡记这里采购脂粉。
郭大友一面观察这四周的环境,一面对孟旷道:“李子茂和西城兵马司的都指挥是昔年的老战友,他回京后经常来寻他喝酒,他出现在此处应当并无嫌疑。如果南衙的人要盯,人手应当是分布在不远处的粉子胡同,在兵马司胡同的东头扎个口子,西头扎个口子,不然这条道一眼望到底,人在这里守着太过显眼了。刚我观察了一下东头的口子,咱们走进来,附近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但我们一定是落进南衙人的眼里了,若是有识得你我的人,应当会出来认人。咱们就这般走去西头看看。”
郭大友的想法很快就变为了事实,他与孟旷穿过兵马司胡同,刚走到中段位置,边上两处民宅院墙的夹道中就钻出了两个人,他们虽然做寻常平民男子打扮,可体魄、精气神一瞧就是受过长期训练的武人。二人上来向郭大友和孟旷行了一礼,道:
“可是北司的郭八爷和孟十三爷?”
“正是。”郭大友答道。
“我家九爷有请。”那人侧身展臂,恭敬道。
郭大友笑出声,道:“原来你们是小花豹的人。”
“小花豹”是南镇抚司稽查所千户刘克难的诨号,此人亦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行九,就排在郭大友后面。“小花豹”的诨号来源于他的刺青,他的后背上刺有一头栩栩如生的金钱豹,再加上他年纪比较轻,刚三十岁出头,故名。此人本身的能力不弱,但在十三太保中不算出众,虽然不曾比试过,但若要论单兵作战能力,他恐怕根本比不上排名垫底的孟旷。只是因为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入了锦衣卫,资历很老。父兄都曾是锦衣卫中的大人物,所以才能在综合排名上排上第九。
郭大友和孟旷相视一眼,彼此会意。
孟旷心念电转:若说南衙中有谁能有机会得知穗儿的事,恐怕这个小花豹是最有可能的了。他和张鲸有几分关系,但不算亲近,张鲸倒台时他不曾受到牵连。张鲸眼下在杭州,但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京师中可以为他传递消息的眼线。谁也不能排除刘克难与张鲸私底下存在联系的可能性。而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和张鲸暗通款曲,否则他不会有渠道知晓穗儿的事。
不过这都是孟旷的想法,郭大友本身并不知道穗儿的过去,也不知道穗儿和张鲸之间的怨仇,自然不会明白刘克难追捕穗儿的原因了。郭大友此时只是明白了追捕宫女李惠儿的人是属于哪个势力的,心中有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