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251)
孟旷将心一横,决意冒险一试。她对身边穗儿短促而小声地道了句:
“到我背上来。”说着,不等穗儿反应,就矮下身来,一下将穗儿背在了背上。穗儿当即明白了孟旷要做什么,上了她的背,便很配合地双手双脚紧紧圈住她,在不影响她行动的情况下,不让自己脱离开她的身躯。
见穗儿十分配合,快速精准地理解了自己的意图,孟旷更无后顾之忧。背起穗儿后,下一刻她就迈开大步向李成梁的方向发起冲锋。边上的步兵全部挥刀来砍,亦或用手中的长/枪横档穿刺,孟旷手中的螣刀挥舞如风,风车一般滴溜溜地转,所有的刀锋、枪尖,碰到她手中的螣刀,就被一股大力弹开,她背着穗儿犹如战车一般无可匹敌地穿插而来,若从高空俯瞰,更好似一柄利刃直插心脏地带。此时她手中的螣刀之上包裹着的布条依旧不曾开封,但她挥刀已然不再留手,刀剑不长眼,她迅猛的格挡本身也可以看做是一种攻击,很多人在被她弹开武器后,不慎被刀刃伤到,那一层布也挡不住刀锋穿刺挥砍,布已然破裂开了,很多人身上都开了大口子,鲜血直流。
“大帅小心!”眼瞧着孟旷势如破竹直直闯进来,李成梁身边的亲兵们大惊,纷纷护着李成梁往后退。
但李成梁乃是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惊险场面的老将。他临危不乱,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高高举起,向着孟旷劈砍而下。身边的亲兵则奋不顾身向前阻拦孟旷,几乎用人体堆砌成了阻拦她的城墙。
但孟旷似乎早已预料到有此一幕,她挥刀攻击身侧包围而来的三名持长/枪的步兵,引得他们用枪杆格挡,螣刀贴着他们的枪杆画了个圆,像是有吸引力一般,刀背稳稳向下一压,便将这三名长/枪兵的枪杆压得斜抵在地,孟旷趁势踩着枪杆轻身而上,在那三个长/枪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带着穗儿整个人跃升到了半空之中。二人身上厚重的裘皮在凛冽的寒风中飞扬,孟旷脚上的麂皮重靴狠狠踩着底下密集的亲兵人头肩背,直扑李成梁而去,引来一片哀嚎惊呼。
李成梁抬眸望着眼前这个无比迅猛、战力超强的锦衣卫,依旧镇定不乱。老将怒吼一声,改劈为刺,刀锋直接冲着孟旷的面门刺来。若按常理,这一刺当刺向更为柔软的喉咙,但孟旷脖颈间有穗儿的双臂环绕遮挡,李成梁这是怕一击无法致命。
孟旷眼见着刀尖在眼前放大,面庞古井无波,毡帽下一双俊眼眸光冷峻异常,手中螣刀出其不意一个上撩,直接将李成梁手中的刀给挑飞脱手。与此同时她飞起右脚踹中了李成梁的下肋,老将到底年老,反应不急,尽管全力缩起腹部,夹紧马腹抵抗,仍旧痛呼一声,被她踹下马去。孟旷顺势带着穗儿就跨上了马,抓住马缰,一夹马腹,便策马冲出,将底下围着的亲兵撞得东倒西歪。
后方有大量亲兵迈步来追,奈何人的双足如何追得上马的四蹄,孟旷瞄准江云平裹挟张允修逃跑的方向,螣刀掀飞了两个试图阻拦她的长/枪兵,突围而出。
身后,李成梁的怒吼响起:“组织骑兵!给我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穗儿惊魂未定,伏在孟旷后背,高声问道。风声太大,她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方才孟旷战斗的整个过程,穗儿都不敢睁眼,只是缩在她的背上,死死地抱住她确保自己不会被甩下来。孟旷的动作太迅猛了,且高来高去,腾云驾雾一般,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连呼喊都喊不出来,身边到处是喊杀声、呼喝声与兵刃交接的金鸣声,吓得她浑身都僵直了。直至孟旷夺马成功,二人稳稳坐于马上,她才松了口气,敢于睁开双眼。
“李成梁和张允修是一伙的!他要杀了我们,救张允修!”孟旷回道。
“什么?!”穗儿惊诧,方才一系列的变化中她并未看出李成梁与张允修是同伙,她的判断是舒尔哈齐派了人混入李成梁的亲军,打算利用射杀张允修这件事,挑起锦衣卫与李成梁之间的矛盾冲突,然后舒尔哈齐可以趁乱将张允修带走。那个放箭的家伙就是舒尔哈齐的细作,当然他们不是真的要杀张允修,箭是一定会打偏的,挑起李成梁与锦衣卫的矛盾是张允修将孟旷等人引来广宁城的目的。
但如今孟旷的判断却与她产生了出入,难道说这一切李成梁并非蒙在鼓里,而是有意为之?
孟旷飞快地解释道:“穗,李成梁也在万兽百卉图上,他不会允许那幅图落到别人手中,否则他就要成为待宰的羔羊。李成梁与努尔哈赤是姻亲,他一直控制着女真,你说他会不知情吗?他设下这个局,就是要撇清杀我们灭口的罪过,反过来在我们的头上扣一个污蔑加害守边大将的罪过。如此一来,他自己就只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成了被逼上梁山的英雄好汉。这个局就是要让锦衣卫先对他发难,我不认为他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在广宁东门会是个巧合,他一定是知情的。这个局,他一要撇清与张允修的关系,二要确保那幅图绝对不会落入朝廷手中。”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张允修口口声声在辽东遭遇李成梁冷落的事,就成了谎话了?实际上张允修就是与李成梁结成了合作伙伴,且他们还与建州女真勾结在一起?”穗儿蹙眉问,她觉得这个情况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又有些不大对劲。
孟旷道:“张允修从没有说过他遭遇了李成梁冷落,真正遭遇李成梁冷遇的是黎老三。张允修当初离开江陵,估计第一时间就北上寻李成梁,毕竟是张居正将他托付给李成梁的。我如今可以判断的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绝对不是巧合,广宁城的反应太快了,出兵也太快了,必然有猫腻。如果我猜的没错,广宁驿那夜,外面的狼嚎声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舒尔哈齐发出的,而是李成梁,是他派人与张允修利用动物叫声联系,约定好计划。他是要张允修把锦衣卫吸引到他这里来,他好借口发难,拿下押送张允修的锦衣卫,顺便解救张允修。我们提前一天到还是晚一天到都没有关系,张允修只需要在最近几日把我们引至此处,我们必然都会撞上‘巧合’而来巡察的李成梁。”
“我们现在该往哪儿去?追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这里地形平坦,很难把人甩掉。”穗儿往后看,只见后方尘土飞扬,从广宁城中已经有大量的骑兵冲出,向她们追击而来。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看紧了张允修,不能让他跑了。江云平的马就在前面,我们这就追上去。我想江云平是往镇远堡的方向跑,那附近有一片丘陵,可以借此甩脱追兵。”孟旷道,她近来一段时间一直在研究辽东舆图,沿途大多地形地貌她都记在了心里。
“郭大友怎么办?李成梁如果当真要拿锦衣卫开刀,郭大友跑不了。此前城楼上的卫兵报告说发现了百人队伍,这个规模,又是在卫兵的观察范围内,应当就是郭大友带的队伍。”穗儿被大风刮得有些睁不开眼,眯着眼睛问道。
孟旷有些无奈,但依旧果决道:“暂时没有功夫去联系老郭,我相信他有足够的应变能力。老郭判断形势又快又准,应当很快就会派人来应援我们。”
一边说着,孟旷又猛地一夹马腹,催动马儿跑得更快。
就在远处,能看到率先突围的江云平正带着张允修往东北方向奔逃。孟旷加紧马速去追,而江云平的马速也愈发加快,显然是察觉到后方有骑兵追过来了。
此时东方破晓,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霞光喷涌而出,将马儿奔驰前方的地平线照得明亮刺眼。孟旷眯着眼,观察着前方江云平与张允修的身影。双方的距离约莫在三射远,孟旷抢来的这匹属于李成梁的战马马速相当不俗,比前方江云平的马马力要快,双方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约莫向前奔跑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已经跑到了广宁城东门的东北方向,恰好抵达了城墙根。异变就在此时陡然发生,只见前方本来控马的江云平突然身子一歪,从马上直直跌落下去,而被他胁迫以十分难受的姿态趴挂在马背上的张允修,突兀地在马上做出了一系列惊人的高难度动作,调整姿态,成为了控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