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209)
班如华的师傅就这样去世了,悲痛催生了无比强烈的仇恨,班如华决意与沈哲同归于尽。那日她带上一把剪刀就出了门,直接就去了沈哲府上,结果不出意外被沈哲的家丁抓了进去,沈哲没收了她的剪刀,把她带进屋子里去就要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承想班如华竟然在肚兜之内还藏了一把极为精巧的小剪刀,那是她做细致的绣活而专门打制的剪刀。她用这把剪刀刺穿了沈哲的下/体,沈哲痛不欲生,而她则趁乱逃出了沈府,一路直接出了杭州城,逃到了南京。那位掌印的宦官倒是个有情义的人,收留了班如华,并将她保护了起来。
这件事沈哲因颜面问题,不曾报官,当时这件事在杭州城内传得风风雨雨,但都被沈哲压下去了。但他却发了疯地满世界寻班如华复仇。他大约是知道班如华躲到南京去了,亲自赶赴南京寻找班如华,并同时开始帮唐福安做事。沈哲因为下/体受伤严重,加之又得了严重的性病,为了保命不得已只得自宫,并以此为噱头极其不要脸地讨好唐福安。他把自己去势的仇恨全部归结到了班如华的身上,恨不能将她削肉拆骨,生吞活剥下腹。发了疯般在南京城里找班如华。班如华在那位掌印宦官的帮助下,在地窖里躲藏了一年半的时间,每日在昏暗的环境中点着油灯做刺绣活换钱,托人去外面买点吃食回来度日。直到三年前沈哲被唐福安推出去做了挡箭牌,彻底失势,离开南京,才终于能重见天日。这些年她过得有多不容易,终日里提心吊胆,无人可依靠。沈哲对她身体的侵犯虽然不彻底,但她的生活也几乎被沈哲全部摧毁了。
我说实话,不杀此贼,难解我心头之恨。如华已经因为沈哲的再次出现陷入无边的恐惧之中,我安抚她,告诉她此行我必取此贼性命,以绝后患。孟十三,如华心悦于你,至今也不曾彻底断情。你虽对她无意,可友谊总归是该有的。我只求你帮如华这一回,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我们都不在她身边,现在我们在她身边了,又如何还能再无动于衷?”
孟旷沉着面色听朱青佩说完,半晌仍然不曾开口。穗儿则似是代为回答一般,道:
“郡主,你且放心,我们必会取沈哲性命,诛杀此贼以绝后患。但有一个前提,希望郡主能够再等一等,忍一忍,我们真的需要倭寇的情报,这关系到辽东数十万军民的性命。被人任意欺辱的滋味谁也不愿品尝,班如华之不幸,难道郡主希望在辽东百姓的身上反复重演吗?”
朱青佩狠狠咬牙攥拳,忍耐良久,她终于道:“好,我答应你们再忍耐一段时间。但记住你们诛杀此贼的允诺,你们也当不负于班如华。”
“我已不得不负她一回,这回就算彻底忤逆了郭大友,得罪了锦衣卫,我也定会应诺。大不了就去辽东,以我血肉筑墙,以弥补诛杀沈哲而造成的消息缺失。”孟旷终于沉声说道。
穗儿望着她的侧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第150章 九龙湾(一)
六月十六日,清晨,水雾仍然在水乡上空弥漫。今日是个阴天,头顶阴云密布,眼瞅着就快要下雨了。一行四人牵马出了客栈,顺着水乡小道行到了嘉善通往平湖的大道之上,这才上了马,开始策马赶路。
昨夜孟旷与穗儿同榻而眠,但二人均未睡好。孟旷闭着双目迷迷怔怔地到了天亮,起初还拥着穗儿睡,可后来渐感有些闷热,便松了怀抱。穗儿见她有些烦躁,后举着蒲扇给她扇风。孟旷劝她早些睡,自己不热,她只说扇一会儿就睡了。此后却做了个噩梦,很快惊醒了,随后也只是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到了天亮。梦的内容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有个场面好像是孟旷离她远去了。
骑在马上,孟旷听到怀抱中的穗儿打了个呵欠。她不禁有些心疼,道:
“跟我们出来出任务很辛苦的,经常是睡不好。我是习惯了,这些年都是这样,风餐露宿的。你身子不好,我怕你受不住。”
“你这傻瓜,忘了我是做过尚服局宫女的人吗?不睡觉是寻常事,我没事的。”穗儿笑道。
睡觉睡不好对穗儿来说确实并不是大问题,她比较不能适应的是骑马。长距离骑马赶路,颠簸不堪,她身子都要散架了。尤其是双腿内侧和胯部,一直压在马鞍上,摩擦严重,又悬在马身两侧,一天赶路下来,两条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即便孟旷很小心地控马,让马儿跑得更加平稳,她也很不适应。
思及此,孟旷恰好控马跨过一片地面上的小水潭,穗儿就又被颠了一下。她不禁抱怨了一句:“骑马才是真受罪。”
“这个没有办法,只能慢慢习惯,我也是骑了好些年的马才渐渐习惯了,都磨出老茧了。还有就是骑马的姿态也很重要,等你学会了骑马,自己控马,会好很多。姿态的调整挺微妙的,得你自己去把握。”孟旷笑着轻声在她耳畔道。
“我以后都坐车不行吗?我可不想学骑马。”穗儿半是撒娇地回道。
孟旷没回答,倒是很贴心地突然用自己的双足垫在了穗儿踩着马镫的双足下,将她的双腿稍稍垫高。
“今早出发前应该调整一下马镫的长度的,这马镫对你来说可能想要够着比较困难,起不到蹬踏的作用,所以骑在马上会比较难受。”孟旷道。
穗儿咬唇,骂了她一句:“讨厌。”
“噗。”孟旷不禁笑出声来,她不是有意调侃穗儿腿短的。在她看来穗儿娇美可爱,身材也是极好的,何曾有腿短一说,倒是她自己五大三粗的,长得实在不像女人罢了。
见穗儿开始跟她赌气了,她揭开面具,探头吻了一下她的侧脸,算作安慰。穗儿面上起了红晕,有些紧张地望了望前方,好在前方的郭大友和朱青佩都没有回头看她们,路上也没有行人。她有些恼意,掐了掐孟旷握缰绳的手。孟旷一点也不觉得痛,倒是心里痒痒的。能带着穗儿出来出任务,意外得让她心情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放松。虽然昨夜因为听闻班如华的遭遇让她心情跌入谷底,但今日也能尽快调整好心态,投入到任务之中。
只是她二人磨磨蹭蹭的,已经与前方郭大友和郡主朱青佩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孟旷不敢再怠慢,忙催促马儿疾跑几步跟上。
平湖在嘉善的东南方,两县的距离就好比眼睛和鼻子的距离,跑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入了平湖县的范围,看到了县界碑。刚过了界碑,就见到远处土路边的一株大杨树之下,立着一个人影,正是他们非常熟悉的郡主护卫邱白。他身侧还有一匹马,就拴在杨树的枝干之上。
邱白一眼望见他们,立刻向他们招了招手。郭大友、郡主、孟旷和穗儿当即勒住马缰,停了下来。邱白解开他自己的马缰,跨上马去,开始在前方领路,然后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我就猜你们可能今晨会到。查到沈哲这些日子一直躲在船坞之中不曾出来,那里面戒备森严,我一人不好查探,没有贸然进去。我这就带你们去船坞看看。”
郭大友与朱青佩二话不说就跟着他一路向目的地赶去,孟旷带着穗儿策马随在后方,只觉得今日的郭大友也有些异常,沉默至极,除了早上喊她们出发之外,今天几乎一句话不曾说。朱青佩身上更是凝着一股十分冷峻的杀机,让人轻易不敢搭话。
抵达平湖时,时辰尚早,邱白在前引路,穗儿作为向导的作用就不是很大了。但穗儿显然对平湖县的情况很清楚,一路行来的过程中,一直在与孟旷介绍平湖。
“看邱白行进的这条路线,似乎那个船坞,应当就是平湖人嘴里经常说的老船场。我小的时候,老船场已经荒废了,那船场是当年戚家军抗倭时期临时搭建起来的,用来修复一些作战用的水师船。戚家军离开后,被平湖县衙接管,但平湖县衙一直也没有多余的财政将这船场利用起来,所以就荒废下来。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居然被沈哲给占据,不知道他是怎么向县衙购置的,他本身可是在通缉名单之上。”
“这沈哲定然也是有帮手的,那老船场这么多年荒废,有人出钱买,平湖县肯定何乐而不为。”孟旷道。
虽然嘉善距离平湖并不远,但平湖县却是个大县,从西向东,也要走好长一段路程。他们的目的地正是位于平湖县东南乍浦镇的九龙山海湾。那老船场就在九龙山海湾之中,位于外蒲山与东沙爿构成的臂弯之中,那是一大片天然海湾,非常适合作为船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