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番外(133)
孟旷当然要被重用起来,但随即问题也来了,究竟该把她安排到锦衣卫的哪一支部队之中才好呢?既不能将她当一尊佛一般供起来完全不给她锻炼的机会,亦不能把她丢到太过边角的部队之中寒了她的心。思来想去,骆思恭经过慎重的通盘考量后,决定先将孟旷安排至锦衣卫皇城城防部队之中进行锻炼,这支部队也是孟旷大哥生前所属的部队。与大哥做值守不同,孟旷加入的是巡逻所,每天都要在皇城附近巡逻。而巡逻所时常要参与一些南北镇抚司对外的行动,也能起到让孟旷锻炼的效果。这个安排是暂时的,骆思恭打算让她先在巡逻所待一两年,然后就将她提入北镇抚司,从校尉做起,开始出任务。
然而这些上级的考量,彼时的孟旷是不知晓的。她正因结束了三个月的新兵营训练,获得一个短暂的十日休沐假期而感到高兴。在离家三个月后她终于能回家去看看了,不知妹妹这个三个月过得如何,自己写了几封信寄回家,但都没有收到回信。舅舅舅娘身子可好?表哥成婚后与表嫂过得如何?新家搬迁后,罗道长和清虚的灵济堂是否开张了?她真是迫不及待了。
告别新兵营认识的几个伙伴,她背上包袱,踏上了归家的路。
第94章 【旧事·孟旷篇】阿爷已故……
短暂的十日休沐,孟旷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但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处理了一些家中杂事。罗道长和清虚已经帮忙完成了搬家,孟家眼下的位置就在校场口,孟旷这次没回灵济宫的老家,直接去了校场口。刚入家门时,孟暧正在院子里帮着罗道长晒草药,一边晒,一边还在辨识草药。三个月未见,孟暧长高了,此前那个因为家中巨大变故而伤心哭泣的女孩儿,一下似乎变得坚强了许多,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亦步亦趋地跟着罗道长。
孟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孟暧才终于发现了自家姐姐回来了。小姑娘见到姐姐却差点没能认出来,因为她的姐姐晒成了小麦肤色,周身壮实了一大圈,而且姐姐好像也长高了,身形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个男子。见她跨步进门后,孟暧才反应过来是姐姐回来了,激动地跑了过来,扑入了她的怀中。孟旷随即也摘下了面罩,露出了底下的容颜,晒成阴阳色的面庞看上去有些滑稽,孟暧的眼泪却一下就出来了。
“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写的信你怎么都不回的?”小姑娘哭着道。
孟旷心中一愣,她也写了几封信给妹妹,妹妹都没回。她还以为是家中搬迁,所以信送错了地方。结果怎么妹妹的信也没送到她手上?这之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此事在她心中留了个印子,眼下孟旷只是好好安抚了一下妹妹。罗道长和清虚也围了上来,嘘寒问暖,询问孟旷在新兵营中的情况。孟旷报喜不报忧,只捡了些开心的事儿说,话语里透着轻松,可瞧着她身体的变化,还有她那粗糙了许多的双手,大家都知道她这三个月过得有多苦。
回家的第一天孟旷是睡过去的,一直到了用晚食时才起身。她实在太累了,强撑着的那根神经一旦松懈,身体便会诚实地反应出她的劳累。第二日晨间起身后,她照例完成了晨练,用过朝食后,孟暧已经在跟着罗道长学习医术了,孟旷便不打扰他们,自去了一趟舅舅舅娘家中看望老俩口。
老俩口瞧见她变成了这般模样,一时间老泪纵横,好半晌才平复下来。舅舅不出意外老话重提,希望孟旷能找机会早日离开锦衣卫,他太心疼孟旷了,不想看到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军中受苦。最初孟旷代替二哥加入锦衣卫这件事他就很反对,他不希望孟家留存的三个孩子们为了仇恨去冒险,只希望他们能安然地把日子过下去。斯人已逝,不要再追究往事。可他心里也明白,孟裔、孟旭死得不明不白,自己的亲妹妹也发病追随他们而去,这其中的深仇大恨,又如何能轻易放下?他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外甥和外甥女的反复劝说之下,最后同意了这个替兄从军的疯狂计划。
孟旷这些日子在军中养成了不说话的习惯,舅舅与她说话,她也不怎么搭话。这反倒惹怒了舅舅,舅舅训斥了她几句,孟旷也心中不悦,反驳了舅舅几句,最后这次会面不欢而散。不过舅娘还是为孟旷准备了一大堆的生活用度,孟旷一并用扁担挑回了家。孟旷心里是知道舅舅为她好的,可她不能接受舅舅那种忍气吞声,对亲人之死完全不顾的做法,父母兄长之死在她心中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她必须要查明幕后黑手是谁,报得大仇。
孟旷其实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脾性正在发生转变,深刻的仇恨与军中的磨砺使得她的脾气越来越爆裂了,对于世道不公之事,她的忍耐也越来越有限度。她已经明白了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也明白了她们姊妹俩眼下的处境有多么的艰难。四周虎狼环伺,她以女儿身入军,已犯了死罪,她必须尽全力保护好自己和家人,也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人的想法,于是开始变得敏感易怒,始终提防着他人的威胁。
这种脾性的转变,也影响到了家人。她竟然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口气很不好地训斥了妹妹两句,惹得妹妹哭了出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忙将妹妹抱在怀中好生道歉安慰。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她得学会调节自己的情绪。
罗道长也看出了孟旷的变化,主动提出教孟旷道家冥想吐纳法,她只需要每日勤加练习,能起到静心降火,稳定心绪,敏锐神思的作用。与此同时孟旷还向罗道长提出了下药绝经的想法,吓了罗道长一跳,最后他苦口婆心地劝说,才打消了孟旷的这个念头,并开始开一些调理药物给孟旷,控制并减弱她的葵水。
回家后的第五日,孟旷去市场采买家中所需的食物,顺便想找铁匠铺打造一套飞刀刀具,在锦衣卫中习得的基础暗器投掷法不能荒废了,她得继续着手开始练习,但她需要趁手的兵器。半路上,她遇见了一个路边来回跑腿送包裹收信的信客。她想起了妹妹写信给自己却没送到的事儿,忙拉住了那信客,比划着手势询问原委。那信客猜测了半天,终于理解了孟旷的意思,随即他面露难色,道:
“这位小爷,您是不知道,您住的校场口那一带的信客都归一个叫做九指王的地头蛇管,您要送信,得多给差旅费,价钱是咱们这里的三倍。咱们都不是他地头上的人,不敢去他那儿收信。您家里人定是没给差旅费,那信被扣了,压根儿就没送出去,外头的信也送不进来。”
孟旷不禁眉头紧蹙,这个九指王似乎是个很大的麻烦,若是家中信件总是被他从中扣留,那她和妹妹该如何联系?还有二哥,他还要从外地寄信归来,若是送不到信,她们和二哥就要完全断绝联系了,这可是个大问题。
看来她必须尽快去寻这个九指王,解决这个问题了。
但是这件事比孟旷想象得还要复杂,她人都走到九指王老巢所在的校场边上了,却最终还是没能进去。她很明白以她现在的锦衣卫士兵的身份,完全不足以震慑到九指王,甚至连与他谈判的资格都没有。罗道长近些日子为了能在校场口一带开医馆药铺,已经给九指王送过一次保护费了,此前这套房子属于赵家时,赵家人也没少给钱。九指王能在这个地界存活这么久,始终扮演着地头蛇的角色,就代表着他确实有些本事,自己万不可有点身手就轻敌。自己是要在这片地界长住下去的,这件事不能用暴力威胁的方式解决,必须得往长远考虑。
孟旷最终折返回了家,一路上思索了许久,她最终决定采取另辟蹊径的办法。既然没办法委托校场口附近的信客,那她就寻个不是信客的人当信客。她还得想办法看护住自己家,最好能在附近安插眼线,一直关注家中的状况才好。
她回家后与罗道长和清虚商议了一下,送信的事,暂时只能麻烦赵氏粮行的伙计们多跑跑了,至于看护家中的事儿,最终选定了家边上一家万记茶肆作为眼线的安插点。为了能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他们第二日就上门去了万记茶肆打招呼。凭着罗道长和清虚的游说,以及孟旷锦衣卫的身份,还有他们的慷慨解囊,万记茶肆初步同意给孟家行方便。只是万记茶肆也只是帮忙看顾,并非专业的监视人员,如若当真有什么情况,孟旷还需安排更加专业的眼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