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有什么所求的,我能满足的都一并满足。”常岚不由的身体前倾,她看着姜青鸾的双眼,她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就看姜青鸾的野心了,虽然自己只是一位公主,但可以调动的资源应该比眼下的符王要庞大太多。
姜青鸾看着自己猪蹄般的脚,却又抬眼说道:“孤家里无粮,锅中无油,囊中羞涩,公主若愿意,可否赠些金两。”
常岚一愣,不过又想,本来也只有两面之缘,对方没必要对自已掏心,她反而更进一步:“殿下可有想过再回庙堂?”
姜青鸾吓得手一抖,竟把才上桌的开水给倒了一地,她又慌忙的用袖子把水渍擦尽,这才又压低声音回答道:“孤自然是想的,不过公主也知道,我走之后符国已经立了新君,我也回不去了,我姜家与常家本是一氏同族,我留在天平也可以为先祖敬孝。”
常岚端坐着,与对面姜青鸾的狼狈是极致的反差,有谁能相信上位者竟是一个不得志的女子,而下位者却曾经是一方君主。
她拿起身前的水杯轻轻一泯,说道:“金银明天我差人送来。”
姜青鸾笑了起来,还是那一副不卑不亢却又人畜无害的样子,她行了一礼道:“先谢过公主了。”
“我提的事,殿下还是考虑一下。”
“好。”姜青鸾满口答应,却对巴勒说道:“几时了,得烧水洗澡了。”
远远的传来了汉子的声音:“不知道,你要洗我烧就是了。”
常岚自然知道姜青鸾有送客之意,她理着裙边站了起来,对方装疯卖傻,她也一脸满不在意,反正姜青鸾出不了天平,她有的是时间等她。
“既然殿下要休息,我就不叨扰了。”常岚给阿离使了一个眼色,女奴放下装糕点的布包。
青鸾看着窗外,月亮的位置已经到了戌时末尾,她又指着自己简陋的房子回答道:“若还在我符王宫中,便留公主在我凤栖台秉烛夜聊了。”
常岚抬起袖捂嘴轻笑了起来:“殿下轻浮了。”
姜青鸾原本只是想突出自己的清贫,倒真是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那凤栖台是何处,是符国历代王后的居所。
青鸾少年不更事时,在宗室的安排下她还真娶过一个王后,她依稀记得是族叔浮阳君的侄女,只是那王后并不入宫,而是一直住在娘家,倒是她自己喜欢凤栖台,那里曾是她母亲宫邸,常常悄悄呆在在那里过夜,现在浮阳君的儿子成了新的符王,她那王后倒稀里糊涂的被封成了公主。
蛮符蛮符,蛮化之地,从无礼教,亦无章法。
巴勒送走了常岚和她的女奴,又匆匆回到了姜青鸾身前,他到不客气的从布包中选了个点心,又递了一个给他的主人,姜青蛮接过点心却只是放在了一旁。
“怎么不吃?难道有毒?”巴勒看着手中那白色的小兔子,晶莹剔透的,怎么看也不像有毒。
“我没有胃口。”姜青鸾回答道,这样的场合也不再称孤。
巴勒将那兔子一口吞进了嘴里,也没有怎么品尝,两三口就咽下了肚子,顺手操起常岚刚才喝过的水杯,赶紧灌了一口水。
“她是辛国的公主?”巴勒看着门外的方向。
姜青鸾点点头:“没想到辛国也有这样的女子,倒是有有趣。”
“她找你做什么?”
姜青鸾搓着手指,这位殿下不笑时反而英气逼人,她道:“她问我,要不要从回庙堂之上。”
“好啊!”巴勒拍手说道:“借她的辛国之兵,我们杀回大符去。”
“辛国的公主并不及符国的王女。”姜青鸾看着巴勒,她不想打击这位武士的信心,但还是说道:“这里公主没有兵权,连剑也没有,她们唯一的用处就是联姻,生死攸关,我可不敢和她过家家。”
巴勒果然泄了气,他问道:“可一直住在这里也不行,孔幽老了,他儿子当了家可对我们不利。”
姜青鸾看着主屋的方向,叹了声气:“没有先生,也没有今日的我…”
“反正那公主要送些金钱过来,等个月黑风高夜,我们逃了吧。”巴勒说道:“何苦在这里寄人篱下。”
“大符黑凤刺客遍布天下,我们离开了天平,就只有死。”
“那如何是好!”巴勒一有不快,这主仆二人到天平五年,也被囚禁了五年,这样的日子又何时看得到头。
“不想也罢。”姜青鸾拉长了声音,躺在了地上,透过瓦砾缝隙,她都能看到天上的星星:“你回房歇息了吧,孤王累了。”
巴勒敲敲右胸退了出去,他从十五岁时就守在还是婴儿的姜青鸾身边,如今又过去了二十五年,姜青鸾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孩子,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只会守在她的身边。
姜青鸾抬起左脚,上面一股淡淡的药味,阿离的手艺很好,伤口被包裹的非常扎实,而想着阿离的主人,那位骄傲的公主,姜青鸾低声说道:“有趣,真是有趣。”
出了大司寇府的大门,一辆马车早已等在了外面,马车前后均有十名侍卫,马夫见主人来了忙迎了上去,常岚在阿离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阿姐,我可等了你好久。”马车上早就坐了一个少年,正是庶出的公子常敏。
“是你自己跟着要来的。”常岚回答道。
“对于你的提议那符王是什么反应?”常敏问道。
常岚勾起嘴角,答道:“殿下深不可测。”
“就那丧家犬模样?”常敏理解不到:“刚才见到了兵车将军家的公子,说符王正给孔毅达那孙子献舞。”
常岚看向自己的弟弟,问道:“若你与她易地而处,你会跳这舞吗?”
常敏一脸嫌弃,道:“士可杀,不可辱。”
常岚失望的摇摇头:“你与兄长们一样的糊涂。”
第8章
轺车缓慢的向前,士兵们步伐整齐,寻夜的城卫们看见这悬挂着龙纹旗的马车也纷纷退在两边。
少年一脸不服,他道:“若我与兄长们一样,我何必只追随阿姐左右。”
常岚看着轺车两边的城防卫,他们身着金色铠甲,毕恭毕敬的跪在两侧,她轻声说道:“现在天下之势,你如何看的。”
“诸侯混战,礼乐崩坏,诸侯们都想着开疆拓土,心中只有自己,没有皇室。”常敏说道:“我们乃天家子嗣,自然要重振礼乐,扬天子之威。”
常岚反问道:“你觉得兄弟们不是这么想的?”
常敏愣了愣,答道:“他们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少年又急于解释道:“若要深想,我自然与他们不一样,太子以为现在的形势是因为长幼无序,莫说这天下,就我们大辛,不少世家立幼而不立长,所以常岱心在礼乐之上,我见他最近一直在拉拢几位宗室族长,又出使上京白氏,大有将你嫁给上京世子的意思。”
“继续。”常岚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上京白氏确实与我们一衣带水,虽然四百年前乾王叛乱,但之后也一直忠于皇室,只是上京并无良将又无贤臣,如果只是拉他们演一出父慈子孝,怕也在这乱世也无助于我们立威。“
少年说完之后,看着自己的长姐,期待对方的认可,果然常岚微微点头。
“如果是你当如何?”常岚问道。
少年脸上更是恣意,他说道:“富国强兵,弱肉强食,若是我那一定以农养兵,韬光养晦,坐等时机先收回下京国,与上京白氏分其国土,白氏一定以死效忠,我多了一臂便可再往北方推进,拿下北方诸国……”
常岚忍不住摇头,低声说道:“下兵伐城,你这想法与二哥常白有何区别,穷兵黩武,不利于社稷,而且我们乃天子之国,哪有征占诸侯领土之说。”
常敏闭上了嘴,心中有些不服,可常岚所说,却是字字在理。
“那阿姐是你你会怎么做?”
常岚看着少年,以一副先生的姿态说道:“如果目光只在我大辛,治国之路自然举步维艰,现在太子也好,二哥也罢,或者是诸位成年的兄弟们,要么只是想着重建礼乐,要么便是征战四方,可这两条路都是艰难。”
常岚接着说道:“北方下京黎氏有名将黎泰,黎泰用兵如神,以三千骑兵灭了卫国两万大军,东边上洛国良铁不值钱,却有一值钱的丞相,将上洛的铁炒成了金价,再往东说,小国日初,地小兵弱,可海上作战却是冠绝四海,南方六国中又以成国为霸主,成国国君秦苏乃今世之虎。西方符国暂且不说,他们志不在中原,与天平之间隔着浮山,过来也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