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座山(3)

照片捏在手里,我旁边师姐面容冷峻依旧,另一侧,那个铠甲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反复搓搓照片再搓搓眼睛,确信女人真的消失,由此得出废柴当久了是会当出幻觉的,我居然在想象有个魔头撺掇我干点儿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而我居然内心黑暗,居然想要毁灭世界!

我再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苦厄,一个晦气的名字。我师兄说我师父为我取这个名字是反向祝愿,就像人们给孩子取名猫蛋狗剩一样,苦厄这两个字是天大的祝愿。

但我仿佛被这两个字下了降头,在灵能充裕的这个时代,我师姐那种十六岁结丹的天才在抓周的时候灵根觉醒就不说了,我师兄那副嘴脸居然也在8岁时通过了灵根测试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修真者。

只有我在面对巍峨矗立的灵根测试石时大脑空空双手发抖,就快给它跪下了,但是它每年都一动不动连个光也不冒,证明我还是个普通的凡人。

或许是灵根始终没有觉醒使我产生心魔,我谨慎地打坐,默诵灵能决二十遍。

默诵灵能决啦,打坐啦,这种看起来是正经修士会干的事情我做起来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我就是南郭先生本人对着竽浑水摸鱼瞎吹。我又不是修士,只是个凡人,做这种事就像是个故意穿一身山寨的女人溜达在一群名流中大肆炫耀自己身上这件衣服花了多少钱一样丢人。

最舒服的事是到后山,行走在凤吟果树中间。

凤吟果一年四季都开花结果,每棵树都有不同的时间与节奏。它未结果时,花萼伸出一对中空长翅,风穿过这些火红的翅膀,仿佛吹动结构精妙的口哨,长翅随风拂动,仿佛凤凰浴火而鸣。我穿过它们时可以听见它们声音细微的吟唱,我以为是它们感念于我每年用心的浇灌对我独有的呼应,直到我发现师父来后山,它们也吟唱。

原来是我宽袍大袖带起风,它们这种果实就是有风就能唱的混账,我为我在它们身上浪费感情感到一阵不值。

我师父来后山有一件重要事情,她灰白色的头发和她冷峻的面孔加起来就让我害怕,我急忙倒下磕头,不小心磕到了石头。

“灵根测试过了么?”师父问。

我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凤吟果又发出了细微的吟唱,吟唱声越来越远,我知道师父走了才抬起头,那颗石头给脑门嵌出个红印。

我后来才知道我给我师兄一枚凤吟果哄他送给师姐,他在路上遇见师父,师父看见师兄这副尊容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心理活动就想起了我,略一打听得知我在后山才过来问问我。而她难得地想起了我师兄的存在,给我师兄安排了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妖狐沉睡千年再次苏醒,因为灵能的特殊性还有妖狐所在地人群比较多,凡人求助于侠士联盟,发布了一项天字号任务,剿灭妖狐,时间在2月15日到3月10日之间。

我师姐她天生带着三分正气凌然,听见妖魔作祟就领了任务,我们今天合影完没几分钟她就下山去侠士联盟的集合点了。

虽然我师姐是个天才,虽然我师父对她没有三分好脸色,准确来说我师父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但我师父毕竟是个正常人,如果我师姐不幸陨落,凤吟山就靠我师兄和我撑门面了。她翻出了压箱底的一件不知道几代传下来的神器交给我师兄,让我师兄追上我师姐的步伐,把这件保命神器给她。

“这是千载难逢的独处机会!我的辛苦修炼终于感动上苍了么!”师兄眉飞色舞向我炫耀,那件神器用黑布包裹,捆仙索捆扎,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乾坤。

“就让你见识见识。”师兄拆布包,脸上带着三分猥琐的笑意,我相信在他的幻想中他已经和我师姐颠鸾倒凤无数次,不然笑不成这个德性。

这是一幅景色图,各色云彩仿佛随风流动,转瞬即逝又换了副新的面貌,层层叠云下遮盖着一座青黑色的山,没有一棵植物,碎石枯藤不少,一片荒芜之景,山脚雾霭重重,也是恍若实体。

“这是流云千里图,专克妖邪,只要在一定距离内,打开图,就能把妖狐困进来。”

“能困人吗?”

“能,不过流云千里图有灵性,不会主动捉人,比如说,你和妖狐打起来了,我打开图,把妖狐困进来,但妖狐抓着你不放,你也会跟着进来。”

“那怎么放出来?”

“这我哪知道,这是神器,大家都知道用法的那不叫神器,那叫家用电器。”师兄一阵臭屁,合起图重新卷好,塞在被子里,看来和它共眠四舍五入就是和我师姐共眠了。我刚看完他就急着送客,我估计他明天要早起,也就不多打扰,抬脚往外走。

那个女人突然又出现了。

不是在照片中,而是在门口,抱着胳膊往里一瞥:“不错的神器。”

我一个大扭头看师兄,师兄抱着画轴一阵憨笑,见我回头好像坏了他好事似的,赶苍蝇似的:“去,去,回去休息。”

我再回头,女人换了一身装束,青灰色裤子,穿得像个矿工,手上还戴着白线手套,握着一把铁镐。

我们突然不是站在师兄的门口,而是站在一片玻璃栈道上,底下是万丈深渊,开满了能吃人的花朵,女人跳下栈道,像猴子一样攀在崖壁上:“记住我现在走的路线。”

我不想看,但是她逼着我看她表演攀岩,她灵巧地穿过一丛丛狰狞的食人花,跳到了一丛草堆深处。

被吃掉了吗?

“喂!发什么愣!”师兄把拖鞋扔到我身上赶我离开。

无论是那个女人,还是玻璃栈道,都仿佛是我突然的幻想,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心事重重地回屋躺下,还不到五分钟,师父突然推开了我的窗户。

我师父是相当直接的人,她曾经在宗派大会上说某个长老旁边的女伴是个小三,重要的是她面前就是那位女子,她仿佛看不见,以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方式把那个女人赶出了视线之外。就像现在我师父要找我也不会敲敲门等我下去,最近的当然是窗户,一推就开,她低头看我,看得我在床上弹起来就要行礼。

“苦厄,你从你师兄那里回来吗?事情的经过都知道了吗?”

“妖狐吗……是的。”

我心里七上八下,怕我师父说出点儿什么特别直接的难听的话来。

“我仔细想了想,你师兄去那里会死。”

我一阵冷战:“那师父——”

“你去。”

师父从来没有任何解释,她离开的时候已经从窗户扔进来一个黑布包,我想得到她从我师兄那里拿过来时我师兄悲痛欲绝的神情。

但我师兄是筑基期修士诶,连灵根也没觉醒的我平时只会种种树取快递,妖狐打来时我师兄尚且有一身肥肉可挡,我只能拿起花洒和妖狐拚命。

如果不是我特别了解我师父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来清理门户的话,我真的会怀疑她是早就看我废物嫌弃得不得了赶紧找个理由把我赶出山门。

那个黑布包是个黑色的事实,停在桌上灼灼地晃着我的眼,我凝视它,它也凝视我。

我收拾了床底唯一的武器,一把小匕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把流云千里图送到就跑,这是师父的命令,我就算反对也说不了什么。

车站安检人员从我兜里摸出我的匕首,当场没收。

“不是啊我是要去霞落山找我师姐的,我是修真者的!这是我的武器!”

“武器啊,证明材料呢?介绍信呢?”

我没有介绍信,所以我只好空着手到了霞落城。

第3章 守诫01

我师姐抓周的时候趴在草团子上一动不动,因为她是我师父捡来的第一个孩子,各宗派长老都像村里闲在家的妇女一样磕着瓜子来我们山观赏我师姐接下来的命运。

照理说一群修仙大佬聚在一起不应该相信抓周这种人生玄学,他们移山填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但那时候我师姐不知道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一群老头老太太是修真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刚过周岁的我师姐肆无忌惮地伸出她的小手,薅下了几根大佬的胡子。

围在我师姐附近的一圈物品都预示着她的未来,未来们充满心机诱骗不谙世事的我师姐抓向它们,有糕点有烤鸡还有漂亮的布娃娃,但是我师姐在还是个肉团子的时候就显露出不俗的气势,她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狮趴在中央,直到某个大佬以为她睡着了,过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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