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子短。”
师姐觉得怪,但最终怕希夷这么搓上一夜,她就要头疼死了,于是过去捞起那盆发凉的水泼了,另烧了一盆,搁在石床边的铁架上,拿过一块香皂来闻闻,搁下了,从乾坤戒取出自己的香皂,摘下四枚戒指一字排开。
希夷捏着师姐的戒指,仍旧未着寸缕,觑我师姐两眼,发现师姐眼中看不出她的好身材来,颓丧撇嘴。
师姐将香皂在手中搓出沫来,希夷啊呀了一声,捉着师姐的手嗅了嗅:“好香啊,原来你是这种守诫,我还以为你的香是你的女儿香呢,合着就是块胰子嘛。”
“当修士也不能不洗脸吧?”师姐觉得希夷无理取闹,提起一条尾巴,把希夷摔了个趔趄。
“那你这也太香了,招蜂引蝶的。”
“没有规定说做修士都要清心寡欲连香气也闻不得。”
师姐对希夷谈不上温柔,就像小朋友洗手绢一样搓着对方毛茸茸的一串尾巴。她的观念和希夷的观念很不同,希夷见到的正道修士都是衣着朴素,稍微吃点好的或者倒饬自己就认为是不守清规,容易产生心魔,到我师姐这里,发现我师姐根本不当回事,平平淡淡,显得希夷特别古板憨厚。
这就是我们现代修真的不同,现代修真纠正了古代修真存天理灭人-欲的错误观念,重新定义了心魔二字。我师姐已经很朴素很符合希夷的正道规范了,不知道希夷看见浓妆艳抹比她还妖艳的正道修士会是个什么心情。
希夷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的身体吸引不了我师姐这个事实,变回狐狸本体被我师姐像搓衣服一样推来搡去,九条尾巴从师姐手里一一洗过,还卷起一阵清风给它吹干了。
等她坐在床上的时候,身上已经散发出和我师姐一样的淡淡的香气,我是不知道我师姐的洗漱用品牌子了,但一定各大超市有售,没什么特别的。
师姐终于合眼,重新戴好戒指。
希夷没忍住:“你不看看戒指里多了什么吗?”
师姐抓出一把狐狸掉的毛放在一边,没有生气,重新修炼。
“还有呢!”
师姐提着一张带有狐狸唇印的纸,一把火烧掉了。
希夷双眼炯炯。
一个吃完的薯片袋子……一包垃圾……在给她搓尾巴的时候希夷往里面放了多少偷吃的零食?她采购的东西被希夷倒是吃了不少,现在狐证物证俱在,师姐有理由没收零食。
但我师姐一般情况下不会和什么人一般计较,仔细排查了乾坤戒里没少东西,多出来的垃圾都掏出来扔掉之后,她合眼修炼,希夷终于意识到自己骚扰不到师姐,最终安静地换到师姐的床上,蜷在旁边。
我师姐打坐一夜,醒来希夷搂着她的腰趴在她背后,口水流得渗透衣裳。
阿豪在外敲门:“美女!美女醒了没有!是你们可爱的朋友阿豪!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来啦!”
那还是早上五点。
一位年纪轻轻就掉光了牙齿的女人抿着拉链似的嘴含糊不清地对师姐说:“仙西啊,灵霜秦的日子没法过呀,我有西个孩子,养不活,就剩下细个了呀!洗掉的小孩也没有地方去埋……”
她边说边哭了起来,带着哭腔,就像在说什么天书,阿豪从旁翻译:“哦,她有七个孩子,养不活,就剩四个了,死掉的小孩没地儿去埋,现在天气冷还可以冻在地窖,天气热就要臭了。”
“没地方埋?”
“厂区那边的陷洞也不敢去,坟地少,每礼拜都死人,加上自然死掉的,坟地不够用,凝霜城又是石头城,自家后院也挖不动……”阿豪翻译,师姐听完默默点点头。
希夷醒来后,师姐正在接待另外的人,她坐在这里,让阿豪通知他们,关于凝霜城的一切情况都可以告诉她。
不过来的不多。
叫花子托师姐的福没被吃掉,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捧着一尊玲珑小巧的冰雕进贡给师姐,上面居然是师姐的雕像,他见师姐没多久居然就雕得栩栩如生……师姐瞥一眼没说话,希夷捧起来当宝贝,盯着透明的小一号的师姐眉开眼笑。
“一定要杀死修魔者二十七啊!”叫花子说。
他来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用一条黄棉毛巾擦手,两只手肥红软厚,看起来像个屠夫,听见叫花子的话就叹息:“我们是罪民,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仙师,我岁数大了,可能没过多久也就轮到我了,我是想,唉,怪不好意思的,我认识了我们隔壁卖豆腐的女人,她男人前几年被吃了,我也过去照顾照顾,一来二去就……唉,我想结婚,但是,人们说我俩过几年也要被吃了,结婚不合适。可我想,最后几年,还是想给人家一个名分,好了这么久……”
他脸上浮出一点难为情的笑,搓搓手:“还是想结婚,快活一天是一天。我们本地规矩是,结婚必须得有长辈做证婚人,您虽然不是长辈,但,但毕竟是仙人老爷……啊,不是,仙人老娘,啊也不是……就是,仙人大青天,来都来了……能不能赏脸,给我俩做个证婚人?”
希夷噗嗤笑,没个正形,贴在师姐耳边:“仙人小青天?”
师姐把人推开,正襟危坐:“你没有想过结束这种日子?”
“啥日子?”
“被吃的日子。”
“仙师,您不知道,我们是罪民,生下来就有罪,被吃就是赎罪,也是光荣。我们的祖宗犯了大罪,不知道要偿还几代呢,我这一代,没想过那么远。”
叫花子翘起腿搓脚,希夷看他,他又把脚丫子放下去,坐立不安地发言:“什么东西!我看就是扯淡,我看就是二十七修炼的邪魔外道要吃人,编排些个理由。”
“咱们犯了那么多罪,你可慎言吧。”中年人责备他,转过脸对师姐又是一阵讨好的笑。
师姐垂下眼:“我再想想。”
“哎,哎。”中年人居然就像是师姐答应了似的满足起来,点头哈腰地倒退出去了,师姐往外一望,阿豪说:“没了,就这仨。”
“他们都很满意自己的处境嘛,我看别听了别听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撤了撤了。”希夷嬉皮笑脸,师姐垂脸,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累,双手摊开,静静地沉思,希夷却老是打岔:“哇你在看什么?看手相?我看你八字不好,大凶,需要一个女朋友冲喜。”
阿豪:“哦我磕到了!”
师姐抬起头,扔开希夷,平静地往外望了望,乾坤戒一亮,扔出了一袋袋米面,堆满门口。
“来反映问题的有奖。”
凝霜城人数不少,所以师姐其实准备了很多东西,所以需要在自己常用的乾坤戒之外又摸出三枚乾坤戒准备物资。
阿豪作为凝霜城发言人,和师姐无缝对接,他说他虽然是修魔者二十七的儿子,但很早就离家出走了,他父亲也管不住他,就当没这个儿子,他来到凝霜城,这里是个三不管地方,也没有政府,出了事也只有老人调停,后来老人们都死了,他就站出来,不过说是个发言人,实际上能管的只有王家的厕所堵了,李家的围墙塌了之类的问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阿豪出门把米面堆在外头,从中午开始,扯着嗓子喊,来办公室反映问题有奖啊!把自己家的事情说出来就行!没事的!出了事就把他阿豪的头打烂!
为了得到米面粮油,下午来的人就络绎不绝了。
一个年轻女孩看见师姐长得值得信任,战胜胆怯,摊开一本过期了一百年的杂志,翻到广告页:“仙师!我想看那种片子!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看过!我听说那种片子特别写实……纤毫毕现的!真的,我晚上要是不……不那样一下都睡不着,但是我听说外面的人都要看看片子再自己搞是吗?”
希夷瞪圆了眼睛,等女孩走,她惊恐地抓住师姐的胳膊,大声喊着拦住下一个的步伐,凑到我师姐耳畔:“你们……这个年代……女子都……都这样吗!”
“很奇怪吗?”师姐表情淡漠。
“那你自己是不是晚上会偷偷……嗯……”
“我暂时没有这种欲-望。”
“我看你们比我更像狐狸精。”
“这个时代对欲-望的态度很坦然。遮遮掩掩反而滋生罪孽,你不明白吗?只要不伤害他人,不违背天理,不触犯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