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今天不营业(52)
常晏清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只是没办法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始终心怀愧疚,不知道还要这样遮遮掩掩到多久。
她真的很没有一个女明星的自觉。
“好,都听你的。”常晏清终是妥协,拿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手,柔声低语。
这次回答算是很诚恳了,伍月暂时满意了。
她放开作乱的手,轻抚她的脸:“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常晏清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惹你生气。”
说着不生气,伍月又怒了,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又捏了上去:“喂,你怎么接我的话说,也太没诚意了吧!”
接收到死亡警告,常晏清开始认真思索,认真答题。
半晌她才开口道:“我的愿望是,往后的每一年,我们都在一起。”
“感觉像是上了贼船。”伍月放开双手,又瘫倒在她身上,表现得很“勉为其难”,“不过也没办法了,上都上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突生起了当流氓的兴致,伍月伸出食指挑起了常晏清的下巴:“那今晚……”
春宵一刻值千金,大过年的不做点什么怎对得起自己这满腔情意?
但常晏清一句话泼了她一头冷水:“今晚要回去。”
???
过分!看这漂亮的烟火!看这意境满满的小客栈!看这浪漫的时刻!她还以为要留下来过二人世界呢!
论有一个过度理性的老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这么多年她已经深深体会到了。
常晏清知道她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很想满足她,但新春佳节,两人连夜出逃,在外过夜,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求爱遭到拒绝,伍月脸上写满了失望,常晏清见不得她这样子,好生安抚:“下次我们再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伍月不依不饶,偏要一个确切的日期。
她就惦记着这一口啊!肉放眼前想吃吃不着,馋的要命,说是抓心挠肺也不为过。
常晏清:“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好不好,但不是今天。”
也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改天挑个好日子再来认真体验一番也不错,伍月当下便同意了她的提议。
只是良辰美景,花前月下,虽然也没有花,还冷,说话冒水蒸气,眼前人也不怎么解风情,但不妨碍她为之心动,总之可惜了这么好的氛围。
冬日的夜晚还是十分冷寂的,烟火早就燃放完了,此时安安静静,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用过的纸盒子躺在空地上。
热闹过后的空虚是了无生趣没有灵魂的,只有身旁人还有点温度。
两人起身,手牵手打道回府,走的静悄悄,回来也同样蹑手蹑脚地打开门穿过客厅。
经过常母的房间,门半掩着,里面灯亮着,明明走的时候已经睡下了,这会儿怎么又起了?
常晏清示意伍月先走,伍月知道她是想跟妈妈谈谈心,点点头自己回房间睡觉去了。
目送伍月进了房间,她转身轻扣房门,朝里面喊道:“妈?”
“进来。”常母听出是自己女儿的声音,开口准许她通行。
常晏清进去,反手关上门,走到她床边坐下。
“您怎么还不睡?”
“做噩梦了。”常母额头还有些虚汗,开口嗓音沙哑。
常晏清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杯子里的水还有点温热,喂她喝下一点。
“又……梦到他了吗。”有些事她不想提,但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不代表没发生过。
十几年了,她已经慢慢放下,但是对常母来说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直接毁了她的下半辈子。
了此残生,都要被这样的噩梦包围,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是她们母女都逃不开的血淋淋的过往。
常母抬手擦掉额头上的细汗,止不住叹气:“最近已经很少梦到了。”
对她来说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早些年在狱中,要不是惦念着还活着的女儿,她早已经结束了生命,出狱后又病倒,一直提着一口气,警告自己不能倒下,拖着一副残破的躯壳在努力生活。
开始总害怕女儿会认为她是个杀人的恶魔,可后来女儿待她态度如常,也给了她一点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可能与童年的经历有关,母女两人关系并不亲密,女儿一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除了母女这一层关系之外也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常母一直都有愧疚,觉得她拖累了女儿,还有从小家庭给予女儿的不幸,都让她处处抬不起头来。
所有的这些不幸与苦痛,都是那个男人给的,她恨不得回到过去再杀他一遍,就连在噩梦中,也是回到那天,自己手刃他的那天。
好在这几年,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已经很少做这样的梦了,只会在生活太过平安顺遂的时候,这些不堪的往事跳出来扰她心绪。
现在女儿的生活很幸福,她也尝试努力忘掉过往,不打扰得之不易的平静。
事情发生的时候常晏清还小,亲眼目睹那样的场面,不可谓不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创伤。
虽是亲生父亲,但常晏清对那个男人的恨一点儿也不比常母少,就是那个恶魔,毁了她的家庭,差点也毁掉她自己。
若不是认识了小月亮,她哪还有什么所谓的幸福,早就尝尽了世间冷暖,原以为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可是那人偏偏以那样蛮横不讲理的方式闯进她的生活。
在习惯了充满阳光的生活后,又怎会愿意回到黑暗,她不舍得放手,也永远不会放手。
“妈。”她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也像是放下了过往,“早点放下吧。”
那些事情已经不值得为之伤心难过了,她们不应该拿别人的过错让自己受罚。
如果真要受罚,那么过去的那些时日,已经够她赎罪,她怕了,真的怕了。
第36章
血, 满天的血光。
年仅十岁的常晏清买完盐回到家中,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她的母亲, 手里拿着一把刀,是往日切菜常用的那把,她的父亲, 倒在血泊中, 身后是一摊漫开的血迹, 已没了生息。
“清清, 不要怕。”
母亲丢下手里还淋着鲜血的菜刀,举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溅满血的脸, 拽着她的胳膊回了房间。
“好好呆在里面,不要出来。”母亲这样对她叮嘱, 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看到上面满是血污却又放下,最后只慈爱地看了她一眼, 走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接着常晏清便听到外面母亲哭泣的声音,许久, 才变成了说话声。
母亲在和别人打电话。
“警察同志,我杀人了。”
对方似乎是不信, 又问了一遍。
“我真的杀人了,是我的丈夫。”
“地址是×××,你们过来吧,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电话打完, 母亲又开始哭,没过多久,窗外便响起警车鸣笛声,紧接着是开门声,男人严厉的问询声,母亲冷静的回答声,和身体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警车开过来又开走了。
街坊邻居出来看热闹,常晏清透过窗户听见他们说道:
“造孽哟,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杀人的疯婆娘。”
“他们家男人也真不是个东西,母女两个人没少遭罪。”
“晦气!吵架归吵架怎么还动手把人杀了!”
看完了热闹,人群也就散了。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常晏清蜷缩在房间的小角落里,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她好像一夜之间没了父亲,又失去了母亲。
原来母亲支开她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的脑袋还贴着纱布,是死掉的那个男人昨天晚上用酒瓶打的,如今哭起来牵动伤口,隐隐作痛。
出门的时候男人还在暴跳如雷,对两人万般斥责,现在已经化为冰冷的尸体,不会说话了。
他永远的留在了今天。
年幼的常晏清对此没有一丝怜悯,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父亲,在他开始没日没夜地赌博、酗酒之后,这个美好的词汇已经不属于他了。
家里值钱的东西被他洗劫一空,稍有不顺便对她们恶语相向、拳打脚踢,好似往日的温情都是一场笑话,空荡的屋里除了横陈的玻璃酒瓶,已经没剩下其他的东西了。
还有欠下的那些债务,是她们家一辈子也还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