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对大小姐来说很重要,她不会杀了归隐的。”晏西海忽地开口说道。
“有多重要?难道比‘浣溪沙’还要重要么?”晏鸿阴测测地笑了一声,“不过‘浣溪沙’我怎么能够交给女人呢?再过几个月,我的儿子要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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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晏歌来说算什么呢?重要或是不重要?”天已经黑了,归隐走在了狭窄的小道上,一边踢着小石头一边嘟囔道。
这断魂崖并不是一道悬崖,而是一个庄子,里头有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屋子,以及悬挂在了屋檐下那森冷的刑具。这儿曾经是个牢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荒废了。杂草、蛛网,以及扑簌簌落的灰尘,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归隐抬起头看到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钩子,上头的血迹有些长久了。推开了一间屋子,那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手胡乱地挥了挥,归隐立马就退出了。东边的屋子是空的,西边的屋子也是空空荡荡的,哪一间里头才藏着人呢?心中正烦闷,路过稻草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刀已经按在了手中。忽地又一道尖叫传出,一只小老鼠从稻草垛里钻了出来,那身上沾着稻草,面上满是泥土污痕的人也狼狈地爬了出来。
她一看到归隐就放声大哭。
归隐避开了那只脏兮兮的手,环视了一圈,沉声道:“快走,不然人就来了。”心中悬着的石块微微地落下,她感觉到了一阵冷风拂过脖颈,似是有人来到此处,又悄然离去。跟在了后头的小尾巴低声呜咽,归隐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声,强压下那股呵斥的念头,等走到了一个算是安全的林子里,她才转身问道:“你不是在家中好好待着么?怎么会被人抓到这种地方来?”
“我,我去找晏大小姐。”归清偷偷地觑了归隐一眼,哽咽道,“我去问她义父的下落,结果她不由分说就命人将我给抓起来了。”
归隐挑了挑眉,她不太相信归清的话语。
“晏门主说不知道义父的下落,他还说可能是晏歌下得手,这晏歌可是传说中的萧长歌啊!她是一个坏人,很有可能做这些事情。她抓了义父,一定是想要威胁你。”归清擦了擦眼泪,一张脸黑乎乎的。
归隐冷冷一笑道:“上一次晏鸿还跟你说是朝暮门的人下手呢,你怎么跟晏鸿有交涉,你相信他的话语?”
“这……”归清呼吸一滞,应道,“晏门主看上去和蔼可亲,就像是义父。他们浣溪沙的弟子对我无礼,还被他重重斥骂了。再说了,晏门主可是江湖上的第一人,他怎么会欺骗我呢?”归隐不知道是归清太傻还是晏鸿太会装好人,她冷淡地扫了归清一眼,那说话的欲·望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归清被那一眼刺得心中发寒,她朝着归隐喊道:“你难道不想找到义父么?你跟晏大小姐关系太好了。如果她真的就是那个下手的人呢?”揉了揉眼,她又委屈地说道,“晏大小姐怎么会是好人,她想要杀了我!”
晏歌想要杀归清,这件事情是归隐亲耳听到的,她实在没办法辩驳。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你要是不招惹她,她怎么会想杀了你?我爹的事情我自有主意,不需要你来管。还有你记住,你下次再得罪晏歌,我不会救你。你是我爹收的‘义女’,可事实上我之前从没有见过你,我跟你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这是归隐的真心话,可就是真心话,才会显得无比伤人。
第69章
如果归清一走了之归隐会不会去追呢?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只是抹了抹眼泪, 停止了小声的抽噎。其实归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要不是因为归一啸留下来的手信, 她们根本就不会走到一起去。暗夜中的林子阴森诡谲,荆棘与枯木枝交错。归隐淡淡地扫了归清一眼, 说道:“走吧。”
这段日子其实很疲累,东奔西走, 她没有好好的休息过。那急切的想要见晏歌的心思也逐渐地冷却了, 不知道是秋风寒意加重, 亦或是其他。光从窗子的缝隙中射入,落在了脸上。归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起身, 下意识摸向了身侧, 忽又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不知今夕是何夕啊。
院子里轱辘声传来,归清早早地起身忙碌。桌子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粥, 以及一碟小菜。归隐没有什么食欲,或者说她只有一种酒瘾。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她径直地穿过了院子, 向着外头那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上走去。身后始终有一道目光凝在了她的身上, 她似是没有察觉到一般,或者说她就算是发觉了也不会在意。
这江陵的酒楼一家又一家,归隐在七宝阁前停住了脚步,或者说她是被几个小厮给挡住了。往楼中瞥了一眼,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像是酒客, 那站在了二楼栏杆畔的几人手中还抱着剑。恐怕是因为不久后朝暮门要与浣溪沙的人在此处谈判,这酒楼便先清空了。低头瞧着那挡住自己的手,她冷冷一笑,倒也没有为难那些人,而是扭身朝着七宝阁附近的一家酒楼去。
大清早就饮酒的,实在是没有什么人。偶尔几个还是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的,一夜放纵之后也不过是叫了一杯茶。甜酒、清酒、烈酒,依次摆在了面前,真像一个酒鬼,归隐小声地笑了一句。她不急着饮酒,只是嗅着那醇香的味道,便觉得心中有一阵满足。跑堂的小二忽地一声吆喝,酒楼里有进来一个人。
是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的身躯高大而健壮。左脸处有一道扭曲的伤疤,几乎裂到了耳根子处,看上去着实可怖。他在距离归隐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没有叫酒菜,只是静静地坐着。他从腰间解下了包袱,一件灰蓝色的破旧的衣物,以及又细又亮的针。他坐在了酒楼里,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缝那件破衣服。越是奇怪的人越引人注目,只不过他的面相实在是太凶了,没有人敢上去招惹,就连小二送一壶水,都战战兢兢的。
归隐不觉得这个男人是缝衣服来的,她也不觉得那针是普通的针线。男人忽地转过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归隐心中一惊,立马提高了警惕。一个瓷杯倒扣在了手上,只要这男人有什么异动,立马将它做暗器发出去。男人动了,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又打了一个如同雷霆震响般的喷嚏,那块破布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男人向着归隐走了一步,忽地又扭头离开了这酒楼中。
这个男人是不是昨夜的那人?归隐有些不确定。她一口一口地啜着杯中酒,心中有些闷闷的。离去的男人不知道几时会折回来,就算他去找帮手那又怎么样?近日之种种惹人烦忧,这酒非但不能消愁,反而使得愁绪更上一层。“一个人饮酒实在是没意思。”一道声音忽地传了过来,归隐还以为是自己将心中话给吐了出来,抬头一瞧,自己的对面已经坐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
萧忘尘依然是戴着面具的,只不过这一回不是那滑稽可笑的脸谱面具。一双幽深的含着笑意的眸子,又一次让归隐想到了晏歌。面具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依稀可见与萧红袖有几分相似。她提起酒坛子,倒了一杯,轻轻啜了一口说道:“这是桃源酒,真是个好名字,酒也是好酒,让人发桃源一梦。”也不等归隐应话,她伸手将另一坛酒拎到了跟前,轻轻地嗅着,说道,“这是香雪酒,犹如凌霜白梅之暗送清香,又似是山中晶莹雪般清冽。”
归隐抬起头,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来跟我喝酒的?”
萧忘尘微微一笑道:“我只喝一杯。”将香雪酒推到了归隐的跟前,她又提起一坛,笑说道,“这是碧香酒。这江湖上的酒多种多样,可它们有一个相同的特性,那就是灌不醉求醉的人。若不能一醉方休,那些愁绪自然就不会从心头暂时的消散。你的心中有事,你藏着太多的疑惑了,为什么不去问一问呢?”
归隐冷冷一笑,她应道:“好,那我问你,在潜江,你为什么要出手救善觉大师。”萧忘尘没有立刻回答,她甚至是愣了一愣,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一般。她低着头,轻咳了一声,答道:“我忘尘阁与朝暮门结盟,他们的人我当然要救。”
“那你为什么不帮他们杀桑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