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笙捂着被子偷笑道:“我只看着你,便能无师自通。”
小凤捞起她一只玉臂,在那细皮嫩肉上,留了几个红印子。
芳笙还故意连连哎呦了几声,明知她是装的,小凤还是怜爱揉道:“疼哪里了?”
她翻了个身,又侧过来些,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拿一缕青丝,划过自己肩膀,对小凤笑道:“疼在明知故问处。但凡我身上有伤,不都是夫人檀口玉手垂赐么?”
小凤起身,将一旁衣衫扔给了她:“你越发口无顾忌了,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快同你成婚,你还有个规矩在,装一装正经。”虽是这样说着,手上还是为芳笙系着衣带。
芳笙将袖子捧在了脸上:“那我就哭给你看,天天缠着你,把你缠的烦了,不答应都不行。”
说话间,一只白玉盒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小凤刚要捡起,已被芳笙藏于枕下了。
坐在床边,小凤随意探道:“那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宝物?”
她穿鞋道:“没什么,姑姑装了一盒面粉进去,逗我玩的。”
小凤不再追问,心想以后有机会,定要从她口中套出实情,便将她按在台前,替她挽了个发髻。
芳笙看着镜里缠绵双影,痴道:“秋爽无须顾,唯冀夏夜长。”
不惜秋凉宜人,偏爱夏日夜长,其中的意味,足以不言而明,惹的小凤忍不住笑道:“人家都说七窍玲珑心,我看你啊,至少生了九九八十一个心眼,却专记些不正经的。”
芳笙点头大悟道:“夫人一早就称赞我,看来是我昨夜 ……”
小凤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少臭美了,有这轻薄话的功夫,你不如来猜猜,我昨晚同娘说了什么 。”
芳笙一时不解,但觉小凤不会说无缘由的话,必哪里有着提示,于是她拿一双凤眸扫过室内,忽而把目光落在了彩凤屏风之后,她那副《昆仑暮雪千峰图》上,见那上面已多了一行秀气的题跋:纵横山河,怜取眼前,心中一动,便已有了定论。
她拿出珍爱的一对凤凰佩,为小凤将凰佩挽在了腰间,并解那题跋中情意道:“知音世所稀,承此高山情。”
小凤也拿来凤佩,笑着为她系上了。
芳笙又见胭脂盒下面,压着一张黄笺子,该是在她浅眠时,小凤随手放在这里的。她拆开一览,又重新读了一遍,从中看出了些门道,冷笑道:“好大一份厚礼,但这个人情,我不想收。”
这笺子送来时,见是给芳笙的,她就搁在了桌上,芳笙看时,她也只略瞄了个开头,瞧了一眼芳笙脸色,小凤才道:“鹊桥阵?我以前未听他说过。”
芳笙苦笑道:“我这个……他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并不沉稳,正是嫉恶如仇,性烈如火,更有一段时期,他武学路数走的偏激之道,鹊桥阵正是他研制出的一种恶阵,用来以恶制恶的……”她用小凤递来的茶,压下一口气,忽而想到:“是我疏忽了!他那时邀了蜂王传人来,除了借驭蜂之术,助他改进阵法,绝无他意了!”自回到冥岳,她已真把此事忘了个干净,只一心想着筹备婚礼,哪里还肯记得,无关紧要之人。
小凤倒从盒中,挑了一对金钗:“蜂王传人?你自回来,可从未提起过。”
她将金钗为小凤簪于云鬟,细细打量一番,道:“你放心,我走之时,好好教训了那狂徒一顿!”
见小凤面上稍霁,她一指抵着头,论道:“七日后他以鹊桥阵来会你我,若输了,你便要解散冥岳一派,咱们两个还要在少林寺青灯古佛,待上个五六七八十年的,若咱们赢了,说是三帮四派不再与冥岳为难,而他自会一力承担败阵之责,给群雄一个交代,如若应了他这战书,无论怎样,咱们两个都会在一处,比起以往,倒像是他让步之举了,但咱们两个岂会输呢,可赢了,我却少不得会因他杀身成仁,而愧悔终生,我迫他做了个交易,他便强要我收下这个人情,多大的人了,还当两个小孩子斗气么!”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小凤忙将她拥在了怀中,心中已有了对策,只冷声道:“世事又岂能尽如他意呢!”
她忽而抬头问道:“凰儿你说,她们两个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唐宋时女子婚服为绿色
第36章 凤凰于飞任凤篁(下)
决战这日,梅绛雪方兆南,同蜂王传人杨凡,依计守在了阵外,以防有外人不知厉害,误闯了进去。
等了许久,也不见一个人影,三人依旧沉气静待,独杨凡有心,一直在旁,为梅绛雪扇风取凉,还时不时给她讲笑话解闷。
“还以为熙熙成海,攘攘连山,多大的场面呢,原来就只你们三个小卒啊。”一位绫巾覆面,衣袂翩翩的人,双手抱剑,从容而来。
梅绛雪并不理会,见只有她一人,面上也不焦急,只抬手做个“请”势,要她先行观阵。
仅往里瞥了一眼,她轻笑道:“走兽飞禽,千变万化,红裳翠羽,生死两隔,奇绝,壮绝,毒绝,不愧是神医丹士的鹊桥大阵,要来对付亲妹妹,也唯有此阵可入眼一二。”
不及梅绛雪驳斥,她拿剑的手换了一换,姿态更为闲散:“那个只会弄毒虫的小子,你要再呆望着我,你身旁那位,可要气的挖你眼珠子了!哼,不过是神态之间,有些似我罢了,也值得挖空心思?怪不得说你不堪,难成大器呢!”
她绝色容颜掩在面纱之下,轻风吹过,若隐若现,比之往常,又有另一番美貌,令杨凡到底按耐不住,多看了一眼,听得这句讥讽,他又恨自己愚不可救:她何时会在意,你看没看她了,她无非是在提醒绛雪,你另有图谋,若再一味受她摆布,只怕绛雪也要生疑了,收心,收心才是!又暗恨了一番道:一会就叫你好看!又转头望着绛雪,目中深情款款,矢志不渝,另有一丝无辜。
她嘴角一撇,想自己肯出言警醒梅绛雪,已仁至义尽,信不信就由她自己了。又盯上旁边一人,看似和善道:“方兆南,方少侠,我同你另赌一事,若你输了,就斩断七情六欲,出家去当和尚,再不可纠缠霜儿,将来更不可反悔还俗,若你赢了,我自会告诉你,她此时身在何处。”
在外人看来,这赌约并不公平,可他连赌些什么,竟也不问,一听到霜儿二字,想也不想便同意了。梅绛雪见他这番毫不犹豫,也彻底心死了,仅剩那点情思,也因杨凡的体贴,尽散于秋风之中。
懒的瞧这三人,她既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便拔出长剑,沉着入阵。
那剑梅绛雪瞧着眼熟,未及她多问一声“聂小凤何在”,一位蒙面玄衫女子,背着冥岳圣物龙舌剑,驾一匹神騟,疾奔而来,三人还未看清时,她翻身下马,拔出剑来,义无反顾随情人入阵了,里面顿时狂风大作,浓烟滚滚,飞禽长唳,百兽嘶鸣,这之后隐约见得几位翠袖仙女,挥散血红花瓣,披着轻纱,翩翩起舞,似从壁画中走出一般,都丽中越见诡异。
杨凡虽更为关心阵内形势,但也不忘将梅绛雪护在身后,又及时拉住了左摇右摆的方兆南,梅绛雪也喝住他,令他回想,临行前父亲授予的心法,方兆南这才渐渐稳住了身形,却不想,见有两人进阵后,埋伏许久的青城掌门,带着三帮四派残余势力,不顾一切,发疯一般冲进了阵中,原来他提前知晓,罗玄摆这个阵,只是为了困住这两个恶人,其后交与少林,如此,他便不好动手杀她们,可一旦那两个恶人出的阵来,他再为爱女和门人们报仇就难了!反正他提前弄清了其中各样排布,只要随同他必能无碍,因而他煽动了众人,一起进阵报血海深仇!
杨凡方想阻止,却踩中阵里刮出的飞石,险些将方兆南推入阵中,梅绛雪眼疾手快,救下这二人,但失了良机阻止三帮四派,她忙抽出火信,欲通知父亲时,阵内风沙浓烟竟全然消散,那些仙女们也不知所踪,只见三帮四派的人,皆七零八落,昏躺在阵中,驯养已久的飞禽走兽,竟被激起了狂性,一改往昔柔顺,对地上活肉虎视眈眈,却也只在原地磨着利爪,上下扑腾,獠牙撕扯,铁钩深陷,唯独那先进去的二人,消失不见了。
百步亭内,觉生和罗玄等在此地,迟迟未有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