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生以后(233)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却很想念师姐被烟花照亮的笑眼。

洞庭问:“现在,我们是算守岁?”说着,她跳下塌,赤足踩在地毯上,在房间每个角落都点上一支蜡烛,“应当是这样过年吧。”

这日便意味着一年将尽,凡人爱惜光阴,每逢今天,就秉烛不眠,以待天明。

然而她们两人最不需珍惜的就是光阴。

洞庭盘坐在灯下,撑着头,问出疑惑已久的问题:“你说了什么才让华枝主动把力量送你?”

柳环顾敛眉,“没说什么,她只是累了。”

洞庭举杯,“来喝一杯吗?果酒,你最喜欢的。”半晌没得到回应,她又笑道:“就当是纪念华枝。”

柳环顾冷冷瞥了她一眼,席坐在对面。

洞庭替她斟满酒,“其实我们三个,都是一样的人。”

柳环顾:“谁和你一样了?”

洞庭笑道:“是是是,你们比我有操守多了。华枝本来是一个很称职的魔君,可惜她想得太多,一个人知道得越多,越是会明白自己的渺小与无知,这是很悲哀的事情。”

柳环顾蹙眉,“你想说什么?”

洞庭举杯,“不喝一杯吗?你师姐亲手带来的。”不等少女发问,她眨眨眼睛,笑着说:“我把她手里的那坛换成水了,这招偷天换日,你翻翻华枝留下的东西,就能学会了。”

灯花闪烁,大魔眼睛幽蓝深邃,带有几分狡黠。

就算那时柳环顾早早出去相见,霁月手里的酒未冻结成冰,她们也无法把酒共盏。

柳环顾咬牙,按捺住把魔物撕碎的冲动,轻轻品了口透明的酒水——清冽淡雅,与记忆中的无二。七城酒坊早已倒闭,也不知师姐从哪里弄来味道一如往昔的佳酿。

洞庭侧头,静静望着她,“当初我在东海第一次见你,你站在人群中央,身负万丈荣光。你在笑,可我只看了你一眼,就在你的眼里发现了与我同样的苦楚与寂寞。”

柳环顾:“……”

洞庭撑着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容于世,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但这不是我们的错,而是这天地太过污浊,你师姐她们自然是有耐心和毅力,让世间慢慢好起来。”

她凑近一点,盯着少女潋滟双眸,“可惜,你没有,我们都没有。”

柳环顾摩挲酒杯,目光灼灼,却依旧沉默。

洞庭笑起来,重新坐回,“世人唱,骗过多情是戏文,漫漫啊漫漫,你骗过天下,又想做哪一种人?”

柳环顾反问:“你呢?你到底想做什么,灭世?”

洞庭轻点桌面,“很多年前,我从云梦泽最东游至最西,明月与我共舞,北冥的鲲鹏飞过,遮住整片天空。那时候山明水静,一切都是干净的。无论神、魔、妖、兽,都是简单纯粹的生灵。”

“可自从有了仙与人,”她凝视灯火,许久才继续说:“一切都变了。他们自诩万物之长,对天地生杀予夺,阴谋、贪婪、欲望、战争……太狂妄了,普天之下,后土之上,你我皆如蜉蝣,谁配担得上天地的主人呢?”

柳环顾道:“就算杀了所有人陪葬,你的云梦泽也回不来了。这方天地属于人族,本是大势所趋。”

洞庭笑容缥缈:“物是人非,天上日月几度变换,我自然知道回不到从前,也知道你无心与仙门为敌,魔族败局已定,可不管怎样,总要竭力试一试,试过,才不后悔。”

说着,洞庭又倒满酒,举杯敬道:“今晚我们心平气和,同饮一杯,如何?”

柳环顾举起酒杯,冷酒入喉,不知如何,品出几分苦涩。

洞庭执起桌上散乱的书卷,“我这几日翻了翻书,发现几句有趣的诗。”

灯火幽微,氤氲她的眉目,添上些如水的温柔。

她翻开折好书角的页数,“早就想念给你听。这句‘长笑天地宽,仙风吹佩玉’,像不像在说你妹妹她们?还有这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倒有几分像陵阳。”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这是你名字的来由吗?”洞庭轻笑,“可真不适合,明明你一条路走到死,从来都不会回头。我说你应当是这句,‘中天一片无情月,是我生平不悔心’。”

柳环顾问:“你的呢?”

洞庭翻开新的一页,“我也有一句诗,‘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第192章 所谓无华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怀柏再次登上孤山时,忽地想到这首诗。眼前云山雾罩,松涛如浪。

风声沙沙响,她抚着额头,明明方才还在西土饮酒,为何突然到了此处,是醉了吗?

“过年啦,你们快点!”

少年在山间几个纵跃,灵巧得像一只山兽,跃到树枝上,忍不住回头喊道。

溪流潺潺,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牵着手,叽叽喳喳地说:“师兄,我要穿新裙子!”

“我要漂亮首饰!”

……

小小怀柏拍手:“糖葫芦!糖葫芦!”

他们的身影随着流水,消隐去云岚中。

怀柏目送他们离去,嘴角微扬,似悲似喜,循着山道,一路往上。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如飞鸿踏雪泥,只留下一两行指印,而那些鸿鹄,早不知飞往何方。

噼里啪啦的洗牌声从山顶传来,唤醒她伤怀的思绪。

怀柏愣了下,快步走过去,然后目瞪口呆——

老松冠盖如云,郁郁葱葱,松下,丁风华把牌一摊,“嘿,我赢了!”

容长烛扶额,“你是不是使诈?”

丁风华眼睛一瞪,“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牌技!”

宁宵似乎有所察觉,往这边望来,“小柏?”

怀柏嘴角抽搐,“你们还……挺热闹的。”

三个死鬼凑一桌,白瞎了她头上白掉的头发。

丁风华耸肩:“过年嘛,太无聊了,你怎么来了?神魂出窍?”

怀柏颔首,“喝醉了,”她笑了一下,“平日你们也不入我的梦来。”

丁风华问:“入你梦干嘛?我又不是你情郎。啧,”他被自己恶心到了,露出嫌弃表情,“要入梦,我也是去找我家裂缺。”

怀柏坐在石上,“三缺一?打几把吗?”

丁风华摇头,“你运气那么好!还带着锦鲤。”

容长烛并非孤山之人,好奇地问:“锦鲤是什么?”

丁风华:“不是什么,是一条鱼,彩色的。”

容长烛恍然大悟:“是那种很漂亮的彩色的鱼?”

丁风华陷入沉思:“它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可以让人运气变好的鱼。”

宁宵与怀柏对视一笑,“小柏,过来一下。”

身后,丁风华仍拉着容长烛,絮絮叨叨说着以前的经历——“那天我刚从北域极寒之地拿到一块磨剑的陨石,小柏就突然找到我,她夸我牌技好,试问孤山谁不知道?然后她和我打牌,把把都是开场赢你知道吗?开场赢!摸到牌她就赢了!……”

石崖料峭,雪落孤山,仙鹤在白茫茫的雾中飞舞。

宁宵神情温和如旧,“许久不见,你长大了很多……小柏,你眼圈红了。”

怀柏忍住眼中泪水,“师兄,我很想念你们。”

宁宵笑道:“总归是能见面的,无华还好吗?”

怀柏点头,抬起手,掌中灵光闪烁,出现一条平平无奇的锦鲤。

锦鲤在空中游动,咕噜咕噜吐着泡泡,跟寻常鱼儿没什么差别。

宁宵早知无华被她丢在水塘里当鲤鱼养,但看到好好神兽变成这幅样子,心中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无华没有形体,可变万物,乘天地气运而生,孤山里的那些鲤鱼跟它混养在一起,沾染上一两分难得的气运。所以才会有守闲峰锦鲤转运的传说。

“无华与非攻皆非征伐之物,”宁宵道:“日后会有用的。”

怀柏逗弄着锦鲤,“我知道。”非攻是守城之具,支撑佛门结界;至于无华,气运本是玄而又玄的东西,说不定那次五子棋也多亏了它。

宁宵望着孤山缥缈的云烟,欣慰笑道:“你已经能够支撑起仙门了,不负师尊那日的希冀。”

怀柏眼角微湿,低声问:“师兄,你们为何不入轮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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