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道:“你不是不愿意出去么?”
莲真见她面上带着一丝戏谑之色,脸微微一红:“但我还是会想她们。”
皇贵妃还未说话,横波挑帘进来,笑着问:“娘娘,小主,午膳已经准备好,现在是否摆膳?”
皇贵妃点点头:“就将饭菜摆在这炕几上吧。”
“是。”
这是皇贵妃第一次同莲真一起用膳,莲真心下高兴,亲自同着宝贞将饭菜羹汤奉上来。因已是春季,时令鲜物不少,香椿芽儿炒肉末,油盐炒枸杞芽儿,凤尾虾,一碟碟看着色泽诱人,翠嫩欲滴,点心是软香糕和鹅油酥两样。
皇贵妃虽素来不贪口腹之欲,胃口倒觉比平日里好些,对那盘莺嘴笋烧鹅尤为钟爱,吃了几筷子,便问宝贞:“今天的菜都是你做的?”
宝贞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小主说娘娘第一次在我们这里用膳,让奴婢精心备些我们金陵的家常菜和糕点。”
“不错,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当日跟我们府里的厨师学过一些,夫人也指点过一些。”
皇贵妃一怔:“夫人?”
莲真抿嘴一笑:“就是我母亲。”
宝贞嘴快:“我们夫人温婉贤惠,既精厨艺,又工针线,她亲自教会了我们许多东西,这些菜小姐。。。不,小主也会做的。”
“是么?”皇贵妃看着莲真,点头道:“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莲真嗔着宝贞:“哪有人这么自夸的,也不怕人笑话。”
宝贞忙住嘴,皇贵妃却是和颜悦色:“你很用心,这些菜做得不逊于宫里的御厨。”
宝贞喜形于色:“真的吗?奴婢本来心中忐忑,生怕娘娘吃得不惯。”
皇贵妃放下手中乌木镶银的筷子,含笑道:“嗯,今儿我要赏你,你想要什么,去跟桑蓉姑姑说。”
宝贞大喜过望,忙跪下磕头:“谢娘娘赏。”
用过膳,横波和宝贞服侍她们漱口毕,将杯盘撤了下去,莲真道:“你们不用伺候了,下去吃饭吧。”
“是。”
莲真自去沏了一盖碗热腾腾的花茶,用小茶盘亲自端来,皇贵妃伸手接过,两人的手微一触碰,莲真连忙松开,神色微觉窘迫,微微低垂了头:“据说皇上想搬去西苑一阵子。”
“嗯。”
莲真心里掠过一丝惊慌:“那。。。那你岂不是也要过去?”
皇贵妃浅浅尝了一口花茶,只觉浓郁清香,回味甘美,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皇上素来喜欢呆在西苑和南苑,只是碍着祖宗的规矩,无法整年在那里长住。不过他每次去,并不是把整个后宫搬过去,他喜欢带哪几个妃子便带哪几个,所以你这可是把我给问住了。”
莲真心下微觉烦闷,并不答言,皇贵妃又道:“西苑那里冬暖夏凉,又有数处温泉,皇上去年冬天便想搬过去,但被几位大臣谏阻,依我看来,今年也未必能够如愿。”
莲真心中一喜,正想问她为什么,却见皇贵妃望着她:“那日,你说我让你想起你姐姐?”
“嗯。”莲真略略一怔,答道:“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皇贵妃道:“他们一定很疼你。”
“我爹娘和哥哥姐姐都很疼我。”莲真神色惆怅而悲伤,过了一会儿便强作欢颜:“你呢?你也有兄弟姐妹吧?你跟他们。。。”话未说完,只觉她嘴角笑容一滞,眼里瞬间似有冰寒利箭闪过,莲真不由生生打了个寒噤,讷讷道:“你。。。”
皇贵妃却垂下眼皮,细细的品尝了一口茶,重新抬起头来时,面上的笑容已暖如春风:“这花茶甚是香冽,是你们主仆自己采摘了晒的吧,若还有,给些给我带回宫去尝尝。”
第25章
清晨, 东方的天边露出鱼肚白,万丈霞光很快笼罩了巍峨庄严的都城,为它增添了几许绚丽的色彩。有许多店铺已经陆陆续续的开了门,街上行人稀疏, 一些人眉眼之间还带着隔夜未睡醒的惺忪气息。“得得得!”一阵暴风骤雨的马蹄声突然在城中的青石路上响起,几匹快马自远处驰骋而来,马上的人神色焦虑,极不耐烦,挥舞着马鞭, 不住开口吆喝“让开!让开!”, 人人面色惊慌, 连忙避让,一个老者老迈迟缓,躲避不及,手臂上被抽了重重一鞭,顿时留下一道血痕,他惨呼一声, 跌倒在地, 那马上的人却不管不顾, 纵马从他身上跃过,老者蜷缩在地,口里兀自惨号呻吟不绝。几匹骏马闪电般的进入皇城, 然后翻身下马, 快步往崇天门方向而去。
皇帝正在垂拱殿举行早朝, 与大臣们商议豫州大旱赈灾之事,一太监匆匆走入大殿跪下禀道:“皇上,韩将军麾下副将曹越等几人,手持六百里加急奏报在殿外等候。”
皇帝心里微微一沉,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叫他进来。”
“是。”
曹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进入大殿,匍匐于地,磕头道:“臣曹越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将手中奏报高举过头顶,赵承恩连忙下来接过,呈给皇帝御览。
皇帝只看得几眼,脸上便变了颜色,待得看完,一下子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什么?吐谷浑大举偷袭我大燕边境?你们两日竟连失四座城池?!”
此言一出,殿上文武大臣皆惊,曹越听皇帝声音低沉,隐含怒意,只得回禀道:“吐谷浑半夜突袭,有备而来,韩将军亲自上阵督战迎敌,双方浴血厮杀,但敌众我寡,到黎明时分我军伤亡众多,实已不能支持,韩将军肩上又中了一箭,负了重伤,士气受挫之下,大家只好护着老将军且战且退,退至庆阳城闭门坚守,吐谷浑号称十万铁骑,现已兵临城下,情势危急,还请皇上速作决断,增派援兵。”
皇帝满心焦躁,在宝座前踱了几步,突然“啪”的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一群废物!除了跟朕开口要军饷,要粮草,你们还会什么?!说什么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外敌入侵时,你们竟是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见他龙颜震怒,曹越慌忙再次磕下头去:“臣等无能,求皇上恕罪!”自首辅以下,满朝文武尽皆跪伏于地:“请皇上息怒。”
殿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空气冷得似乎要结冰。皇帝微微眯着眼睛,向下俯视着百官,过了好一会儿,渐渐恢复了冷静,他眼神再次移到曹越身上:“韩唐中箭,是霍凛救了他,背着他冲出乱军之中?”
“是。”曹越不知他是何意,更不知韩唐奏报中具体写了什么,只是据实回奏。
皇帝淡淡的道:“很好,不愧是霍牧的儿子,果真将门虎子。”
曹越心下惊讶,原来他跟霍凛共同效力于军中多年,竟不知他身世原来如此显赫,居然是前大将军、安乐公霍牧之子,当朝皇贵妃的兄弟。但此时他却不敢多言,只垂首静待。首辅文天和这时也跪奏道:“皇上,吐谷浑此次偷袭,蓄谋已久,韩将军乃经验丰富、久经沙场的老将,此次连失几城,让敌人长驱直入,实因兵力过于悬殊。况天下太平已久,虽然时有演练,但士卒毕竟缺乏实战经验,比不得那些狼一样的游牧骑兵。老臣斗胆为韩老将军说几句话,还请皇上能宽恕他。”
兵部尚书司马护也趁机求情:“文大人说得是,此次战败情有可原,还请皇上能恕韩老将军抗敌不力之罪。”
皇帝心里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实情,沉默了一阵子,摆了摆手:“朕不治他之罪,还要赐他宫里御医密配的刀伤药,朕还指望着他伤好之后能继续为国效力呢。”
曹越感激涕零:“臣代老将军及前方将士谢皇上天恩,皇上体恤之情,臣等愿粉身碎骨以报!”
皇帝神色稍霁,过了一会儿,嘴角又浮上一丝冷笑:“朕倒是低估了吐谷浑,没想到伏罗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犯我大燕天威,既然他自取灭亡,朕就成全了他!”
太液池东堤的桃花绵延数里,层层叠叠,如云霞灿烂,春风一吹,落英缤纷,碧清的水面亦浮了一层粉色花瓣,飘飘荡荡的随着流水去远了。
皇贵妃刚探完太妃回来,见春~色醉人,便弃了轿子,一路步行,到得九曲桥畔,两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粉色宫装的小宫女迎面走过来,一见她便盈盈行礼:“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