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银打开包袱拿出两个馒头,馒头上还冒着热气:“少主,您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这山谷里想来还要走上很久。”
袁双卿和冬银草草用馒头垫了肚子,开始慢慢往山谷外走,踏上目前最高的山峰往里望,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袁双卿有些失望,这可能和她原本设想不同,这大山比她想象的要绵长,但是往回走是不行的,她怕袁府会派人在主路沿路寻找拦截,如果有了冲突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袁双卿冷冷的笑了一声,心想老太太还有这般精力对付她,肯定身体无碍。以后怕是都不会再回袁家了,袁双卿往后望了一眼,而后敛去最后一丝留恋,大踏步向深山里走去。
两天后,袁双卿到达莺城南面的都城绥远,脚上的帆布鞋都已经磨破了一些,她进入绥远后,便立刻风尘仆仆买了两双鞋,另外还买了两匹上好的骏马,而后在客栈里吃了一顿丰富的早晚饭,回客房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这才觉得浑身都畅快淋漓起来,连动也不想动了。
过了一会儿,冬银敲门进来,就把钱袋拿出来向下挥了挥,从里面飘出来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冬银也不说话,只把她瞧着,那眼神明晃晃在说:少主,咱没钱了。
袁双卿对钱没什么概念,用食指的指甲片刮了刮太阳穴,非常认真的问:“二十两不够咱们到狐岐吗?”
冬银咬了咬牙:“不够。”
“我知道了,”袁双卿躺回床上,勾了勾手指叫她把那绿色的包裹拿了过来,瞥了冬银一眼,指着搁在身旁的椅子:“你坐这。”
冬银非常听话的坐下去,眼见袁双卿打开包裹,又把那蓝皮书拿了起来。这两天白天赶路,晚上才挤出一些时间看,而每次看的时候都是冬银陪同的,所以冬银没有觉得讶异。
这本炼兵,炼的是鬼兵,袁双卿的父亲袁邺还在世时,对于炼鬼之道就颇有研究,所以留下这类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当袁双卿无意间翻到最后两页时,却着实吃了一惊,这后两页,记载着至恶之鬼的炼法。
至恶之鬼来自冥界十八炼狱深处,且不说真能炼为己用,想把它们从炼狱里放出来,都是不可能的事。
也不知袁邺在世时,有没有看到这一步?或是学到这里。
炼兵这本书,每一页都有一幅栩栩如生的插画,那插画里的人都是人为杀害,死法各有不同,单说翻开第一页那个无身之头,就是被斩首之后,身体消亡,头却因为冲天怨气,不腐不烂。
而这些都意味着,想要将一只鬼炼成鬼兵,那这只鬼生前必须是人为害死,才能将怨气炼化,而自杀或者其他原因导致成鬼,是不能炼成鬼兵的,当袁双卿了解到这些后,却全身都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钻心的冷意直冲脑门。
永诚王要父亲炼制的那些鬼兵,从何而来?而若是找来的鬼并不够的话,永诚王会不会亲自动手,将那些无辜之人杀害,从而炼成鬼兵?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但是按照别人口中所知晓的永诚王,会这么做也非常正常。
而他为什么要炼这些鬼兵,却是不得而知。
正当袁双卿看得入迷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袁双卿示意冬银出去看看。
冬银打开门,忽然闷哼一声,往后急退了一步,手捂着肩膀不做声,再就听到一声断喝:“让开,奉命搜查!”
而后,一堆身穿铜甲手持铁剑的官兵鱼贯而入,袁双卿收起书连忙从床上下来,心里揣揣不安,莫不是袁府找不到她,动用起了衙门的官兵?她复又打消了这一想法,落魄世家是不会有这权利的。
那些官兵进来后只看了她们一眼,就开始仔细翻查这个地方,地方小很快就翻完了,到最后只有袁双卿身后的床还没搜到,为首朝着其中一个官兵递了个眼神,那官兵冲袁双卿这边而来。
袁双卿也没有阻拦,侧过身任他过去,道:“你们到底想要搜什么?我这里可什么也没有。”
为首的官兵眯着眼上下打量她,浑身透着杀伐之气:“这客栈里的其他人看到我都吓尿了裤子,你竟然不怕我?”
“参领!她们有问题!”那去搜查床上床底的人忽然开口大声道,话音刚落,其他的官兵连忙举起手中铁剑,笔直地伸向袁双卿和冬银。
那人从袁双卿身旁走过,袁双卿定睛一看,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本蓝皮炼鬼书,顿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放下!”
袁双卿伸手便想要抢书,然而这参领的动作却更加快,在袁双卿出手抢书的刹那,人已经到了跟前,把那本蓝皮书截了下来,捏在手中,冷冷地盯着袁双卿:“再动,杀无赦!”
袁双卿毫不退缩的和他对视,掷地有声道:“这是我的东西,你们为何要拿?”
那参领看着蓝皮书上的血红大字,冷笑道:“果然有问题,你一个柔弱姑娘,怎还想着要统兵练将?”
袁双卿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一颗心反而安定下来,波澜不惊道:“此炼兵非彼练兵,你打开看看便是。”
参领哼了一声:“你还要挣扎?”他一面说着一面翻开书,在看到后的一霎那,顿时大惊失色,将书往天上一丢,他身后还有一些官兵也因为好奇在后面看,比参领反应更大,面如白纸,直往后退去。
袁双卿向前一步脚尖点地,在半空中稳稳接下了蓝皮书,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一下,笑道:“你们手下杀孽无数,还会怕这个?”
参将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那是什么书?”
袁双卿自然不会把什么都告诉他们,于是半真半掩地说:“我乃一名天师门下的无名弟子,不足为道,这本书不过记载着一些驱鬼之术,只不过里面很多画面看着血腥。”
参将打量着她,并不信:“一个女……天师?”
“女子为何不能当天师?”袁双卿反问道,见他们都还不信,转头吩咐冬银:“去把我那些驱鬼之器具都拿出来给他们看。”
“不用,”参将伸手道:“你再把你手中那本书给我看看,我只看了一页,若这一页只是弄虚作假吓唬别人用的,岂不是白白让你逃过一劫?”
第五十九章
袁双卿低头看了书一眼,最后还是选择递给了他,那参将不是个胆小的,但不知为何却有些怕那些画,大概因为杀过许多人,刚好这画里面有冲天怨气相缠,这才觉得格外心惊胆战。
他强忍着大致翻了翻,看到里面确实都是些血腥的画,而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但是鬼这些字眼还是能看到的,便真的信了,把书合上还给袁双卿,示意其他人放下剑,语气自然而然客气了许多:“原来是小天师,怪我有眼无珠。”
给台阶自然要下,袁双卿从善如流道:“无妨,几位也是秉公办事。”
若是其他人,知道她是天师也不见得有多客气,然而这些官兵因为常年上阵杀敌,身上血气很重,兵营里也有很多因为说不出原因而死去的官兵,长此以往便有些敬畏鬼神,当然更敬重与鬼对立面的天师了,参领没有立刻撤走,反而有意攀谈,道:“不怪我不信,实在是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天师。”
夸女子好看就有些唐突了,但是袁双卿并不见怪,她本就不是养在深闺的那些女子,而且知道官兵都是莽汉,这样说也没有其他意思,便客客气气道:“大人见笑了,只因我有些悟性,师父这才肯收我。”
两个又不咸不淡客套了几句,其中参领也问了几个如何简单驱鬼的法子,袁双卿对答如流,参领这才真正安心,带着其他官兵走了。
待到他们走了个干净,袁双卿出房门抓了个溜达的小二问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现在的皇帝是汉中的异姓王薛临洲,造反后在都城长安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后燕,前朝皇帝齐哀帝朱禧趁乱遁走,现下异姓王正在下旨四处捉拿,改朝换代的大时期,不管何地都是人心惶惶,上下动荡。
袁双卿回到房间里,冬银显然也听见了,坐在椅子上揉着刚才被推搡的肩膀,小声抱怨:“上面人的事情,可害苦了我们。”
袁双卿也无意再看书,从包裹里找了去血化瘀的伤药给冬银,听完她的抱怨,低声道:“朱禧尚未薨逝,已经有了谥号,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耻辱,从人上人忽然变成过街老鼠,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以后不免会兴起刀戈战火。这天下兴亡,苦的皆是百姓,没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