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道人的八字胡抖得更加利索了。
这些年,殷墟一开始还有些在意青阳的看法,后来心意渐坚,修为渐进,反骨也生了出来,有些无法无天的意思了。
到这时,傅欺霜再不能往后退哪怕一步,当即说道:“师傅的心思,弟子是明白的,”她停顿了下,轻声说:“只是弟子的心思,不知师傅可能宽解?”
青阳憋着一张冷脸,对着这一众女子,当真无可奈何,便心烦气燥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俩赶紧走,省得为师眼瞧着烦心。”
殷墟二人对视一眼,目光里皆是浅浅地无奈和笑意。
师傅这个态度,说明他也并不是特别反对。
这样就足够了。
傅欺霜身子骨尚未大好,身为一个凡人又有口腹之欲,需得食五谷杂粮,殷墟天天从巫溪里抓灵气充裕的野物,杀了拔毛,然后洗得干干净净,炖了给师姐补身子,又在巫溪开了片荒地,种各色蔬果,蔬果有灵气滋润,长势又快又好。
她又怕傅欺霜心中憋闷,冒出什么坏想法来,每每宽慰道:“师傅榆木脑袋,你不必太过在意,还有师姐,咱别管外人怎么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管他们怎么计较,于我们也没伤到半分头发,我们偏就过舒坦日子,气死他们。”
日日这样洗脑。
傅欺霜一面觉得殷墟说的是歪理,一面又觉得这歪理还有些道理,便也不反驳,只笑了笑,宠溺道:“我只当你说得是对的吧,我们经历了过去种种,这一点点的阻隔当不为什么。”
殷墟一头扎进傅欺霜怀里,狠狠地说:“没什么‘只当’,我说的就是对的。”
傅欺霜摸摸她的头,笃定道:“师妹说对的,那便是对的。”
殷墟抬起头亲了一下师姐的脖颈,看着她温存微笑地模样,笑得像个傻瓜。
有师姐宠爱真好。
就一直这样就好。
有心爱之人陪伴的日子快得如同山林间的流水,伴随着潺潺喜悦往山下淌去,最终悄然挤入溪河。
两个月后,殷墟收到了来自魔族圣女的喜帖,喜帖上四个烫金大字简直醒目嚣张到不行——
四海共贺。
殷墟瘪瘪嘴,翻了个白眼,一边心想这魔族圣女好大的派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翻开帖子。宫旒殊三个字在新娘位静静搁置,再一扫,季淮堔这三个字进入视线。
殷墟愣了好一会儿,脑袋里一根筋打起了球。
季淮堔?
季淮堔是谁……
等等,季淮堔是那个种马男主角嘛不是,他怎么会和……
不对,这剧情走向好像也没问题呀,那个姓宫的臭女人好像是嫁给了季淮堔呀。
殷墟皱了皱眉。
这百年来虽时时有季淮堔的消息传开来,但殷墟心如死灰,也从来不曾上心,如今魔族圣女嫁给季淮堔的喜帖一来,她倒像是找回了很多失掉的记忆一样,虽隔了好一段岁月,前世书中的内容还是一一浮现在脑海。
手中的喜帖忽然变得有些烫手,殷墟赶紧甩开,转身就抱住了自家师姐。
傅欺霜稀里糊涂的回抱,看了掉在地上的喜帖一眼,柔声问:“怎么了?谁的喜帖?”
“……是宫旒殊那个妖女的。”
“我们似乎与她并无交情?”
“确实,反而有仇呢,”殷墟顿了顿,语气有些郁闷:“但是,新郎我们认识。”
傅欺霜何其冰雪聪明,秀眉轻挑:“季师弟?”
殷墟有些吃味:“你怎地还记得他?”
傅欺霜语气淡淡:“我们认识的男子中,会和宫旒殊成亲的,怕是只有他了吧。”
殷墟想想也是。与她们相熟的男子本就不多,大师兄和小师弟自不必说,完全不可能去娶个妖女回来,这剩下来可不就只有一个季淮堔了嘛。
“师妹这么失落,是因为季淮堔要成亲了?”
她正咂着味,冷不防听到这好听却有些透着凉意的询问,当即心中一寒,连忙出声:“怎么会?他季淮堔娶谁跟我有什么相干,别说娶一个,即便他娶十个八个的,我也不在乎!”
“……”
殷墟心里有点慌:“师姐,你不会怀疑我对季淮堔有什么心思吧?”
“……”
“师姐?”殷墟听不到回答,赶紧将头从傅欺霜的锁骨处抬起来。她本是心存担忧的,却见傅欺霜没什么不痛快,反而一脸笑意,立时就僵了。
傅欺霜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怎的这般不经逗?你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
殷墟缓过神来,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往傅欺霜唇边啄了一下,却并不就此放过,又在她下唇上轻轻浅浅地咬了一口。
傅欺霜只觉得有些微疼,下意识要躲开,殷墟却不肯她逃走,伸手抚住她秀美的脖颈,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她刚刚咬过的地方。
傅欺霜腰身一僵,抬起手揪住殷墟的耳朵根,很是像样地板起了脸:“谁给你的胆子,不学好,竟学着咬人了?”
只可惜眉目间的柔情如蜜般轻涌,这样的责骂反倒像是打情骂俏了。
殷墟被这样的师姐迷得心如鼓噪,当即不过脑地说道:“打是亲骂是爱呀!”
傅欺霜柳眉一挑,声音越发淡了:“你竟还想打我骂我?”
“……”
“……师姐,师姐我错了!”
第六十二章:
山林间树影重叠。
彼时阳光正好。
殷墟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布袋的前额,边将红烧鱼往桌上端边说道:“你先前吃了那么多,不能再贪嘴了,这鱼是我特地做给师姐吃的,你不许抢,去吃别的去。”
布袋翻了翻白眼,手也没闲着,毫不客气地扒拉下一块鱼肉塞进嘴了,动作快得殷墟都来不及反应。
“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一块。”
殷墟又气又无奈,拿起筷子敲了敲它的头:“幼稚鬼。”
布袋白了她一眼,也不反驳,往傅欺霜怀里一钻,懒洋洋眯起了眼。
殷墟见布袋占了师姐的怀抱,心中醋意顿生,眼珠转了转,坐下来清清嗓子,煞有其事道:“师姐,咱们去旅游吧。”
傅欺霜尝着那鱼,听得这句,有些恍然:“旅游?”
殷墟换了种说法:“就是出去玩。”
“呆得好好的,怎地忽然想出去玩?”
“我怕师姐一直呆在深山里闷坏了,所以想带你出去走走。”
傅欺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殷墟摸着杯面,笑眯眯地说:“师姐,你与大师兄分别多年,难道就不想去瞧瞧他?还有罱烟,师姐就不想回去看看变化吗?”
傅欺霜沉思片刻,将额前一缕秀发勾入而后,眼中有轻浅的雾气:“我本是已去之人,又与你……”她顿了顿,接着说:“如今冒然回去,怕是会生出许多事端。”
殷墟本是随便说说,但瞧着师姐似有些退意,反倒上了心,伸手将师姐的柔荑握在掌心,定定地说:“师姐怕什么呢?无论如何,我都是在你身边的。”
傅欺霜听得有些动情,柔声道:“我知道,只是你性子太急,我如今又才刚刚踏入筑基,出去总会吃亏。”
殷墟颇为自信:“如今这一界里,修为能踏过我去的少之又少,师姐你只需跟着我,便没有谁敢欺负了你去。”
布袋眯了她一眼。
殷墟虽说得有些傲气,但却俱是实情。她虽与大乘期隔了半步,但若真的斗起法来,大乘后期的顶尖强者都要吃上几亏。
傅欺霜瞧着自家师妹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和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眸,不由得恍了神。
师妹……终归是从一颗树苗,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撒下浓密地树荫,能为她想守护的人遮风挡雨。
“也好,”她浅笑盈盈:“顺路去瞧瞧季师弟的婚礼。”
殷墟脸上的傲娇小表情瞬间就垮了。
原本只是想回罱烟看看而已,但师姐竟还要去瞧瞧季淮堔那厮?
所以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特别介意季淮堔再见到师姐,虽然师姐是她的,但就怕季淮堔还是余情未了,再把眼珠子黏在师姐身上,殷墟只是想一想,就忍不住想要揍他一顿了,这感觉委实难受。
所以前几天那个婚帖她都没怎么考虑就给扔了,如今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睡着。
自家师妹的变化傅欺霜俱都瞧在了眼里,眸色一转,轻声细语道:“怎么了?你若不想去我们便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