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没错,真相大白。
青阳道人顶着好奇,就为了那“真相大白”四个字,轻易入了李丘的圈套,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两兄弟会联手设计他,将他不明不白地困在这泅暮崖下,连一丝解释也无。
后来他们再次过来,却是搜刮了他身上的所有宝物……和欺霜给殷墟的书信。
这些都无关紧要。只是那一封却也落入他们手里。
这段不被看好的恋情若传扬出去,会被烙上怎样的印记?他的徒弟会不会就此不能走在阳光下,而受世人鄙夷?
是他的错。早该毁尸灭迹的,早该毁尸灭迹……
“殷炔。”
那老不休的声音?定是幻听了。
“师父。”
看来伤的不轻,师父徒弟的声音都一齐出现了。青阳道人自嘲地想,一睁眼却是吓了一跳,又惊又喜之下,当即起身行礼:“弟子拜见师父。”
殷墟学着青阳道人的模样,怪声怪气道:“弟子也拜见师父。”
青阳道人面色一板,又露出师父的威仪来:“殷墟,你好大的胆子!”
青墨道人霎时一记眼刀飞过去,倒是护起短来了。
青阳这才发现两人是携伴而来,不禁愣住,青墨哪会不知他的心思,淡淡地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已知道了。”
青阳道人嘴里嗫嚅了一下,算是无话可说了。
青墨道人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啧啧称奇:“只是殷炔呀,你怎么变成这副糟心模样了?”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短不起来。”
“……噗。”殷墟对这师徒俩的相处方式也是颇为好笑。
青墨道人目光一凝,吓唬地哼哼:“嗯?”
青阳道人梗了一下:“好吧,弟子说。是李贺和李丘两兄弟不分青红皂白,将弟子打伤,关在这里。”
殷墟一听,顿时有些慌神地走近:“师父,你受伤了?”
“不碍事,小伤而已,只是不知使了什么法术,这伤口十分难以愈合。”相对于自己,青阳道人更好奇这其中缘由:“墟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殷墟很想把一切告诉青阳道人,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于是说道:“师父,我先将你救出去,再解决了与他们之间的恩怨后,就好好同你解释如何?”
青阳对李贺二人强行镇压他也是十分恼怒,面上满是赞同:“理当如此。”
殷墟不由分说便将青墨收进山河图,惹得青阳一阵傻眼:“这……”
便看到殷墟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师父得罪了。”青阳道人头皮一麻,忽然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外力冲击而来,引着他往殷墟那边跌去,青阳下意识流转自身法力抗衡这股力量,却是如履薄冰。
“师父别反抗。”
殷墟的声音惹得青阳劲力陡然松懈,身体化作流光,轻而易举就被吸附进山河图中。
殷墟掂掂山河图,微笑道:“道长一人在山河图里也很无聊,师父就跟他做个伴吧。”
可是还没收住笑,一阵危机感就从身后迎了过来。
殷墟反应极快,闪身躲过风刃,冷冷地看着来人。
不是李贺李丘又是谁?这两个老匹夫来得可真是时候!
李丘紧盯着她手中的梵音山河图,道:“与我所想的一样,果然是山河图。”
李贺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上前一步:“殷师侄,把山河图留下就放你走。”
殷墟将山河图收进身体里,呵呵冷笑:“你当我傻?”
处心积虑的争抢,甚至不惜断了她的后路也断了自己的后路。如果她把山河图交付,哪还会有什么活路。
这两人就不怕夜长梦多?
李贺面容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实际上李贺确实想过只断了她的仙路让她下山过平凡人的生活,不过相对于李贺而言,李丘就更加心狠手辣一些,这点在他杀害自己的徒弟宣柔时就能看出,所以他当即就说:“还有什么好劝的?直接杀了便是。”
语气松快,如同面对的是一只蚂蚁。
在两个人面前,青阳尚且敌不过,殷墟更是蚍蜉撼树,不足为虑。
李丘气定闲神道:“乖乖就范,还能少受些罪。”
殷墟笑笑:“抱歉,你们的敌人不是我。”
她意念牵动山河图,随即青墨道人化作流光显现于半空,殷墟也懒得废话,直接说道:“道长,杀了他们。”
青墨毕竟心软,叹了口气,迟迟不动。
李贺和白丘尚在震惊之中。青墨道人他们自然熟悉,毕竟叫了几十年的师叔,一想到自己这次要杀的是他的徒弟和徒孙,当即变了脸色。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遵循礼数:“弟子拜见师叔。”
青墨冷着脸不受礼:“别叫我师叔,你们一个身为罱烟殿主,一个身为掌教真人,却如此手段,端是恶毒,太令人失望!”
李丘朝四周观望了一下,方才恭谨问道:“不知家师他如今何在?还有其他师叔师伯可都安好?”
想起自己那些师兄弟,青墨道人不无感慨:“他们都已飞升,独留老朽游戏人间,没想到辗转多年,最后却看到你们这些不肖弟子为祸罱烟。”
听到就他一人,李丘当即面色一沉,也失了做戏的心思:“殷墟吃里扒外,勾结安秋泽,盗取我罱烟《六合经》,罪不容赦。”
殷墟脸都绿了,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一味的胡说八道,在大衍心经面前,六合经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值得她盗取?
李贺道:“殷墟与傅欺霜二人,同为女子,却互相倾慕,实在有违伦常,这事传出去,丢尽了我罱烟派的脸,这种弟子资质再好,又留她何用?”
若是说前面安下的罪名让她无语,那这次李贺所说的话就宛如晴天霹雳,直劈得殷墟意志恍惚,不能自已,她惊了半天,总算找回了一点仅存的理智:“你说什么?!”
“殷墟,我平日瞧着只觉得你和你师姐甚是亲密,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等心思,当真不知礼仪廉耻。”
殷墟被激得怒从中来,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
李丘冷笑道:“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师姐写了封表白信被青阳子藏起,辗转又来到我手里。这是天意,否则世人皆被你们蒙蔽,还当傅师侄仍是冰清玉洁的仙子!”
“什么信?!”
李丘毫不在意:“也罢,我早已当众人的面念了一遍,给你又如何。”他将信封隔空丢给殷墟。殷墟伸手接得果断,却只觉得这封薄薄的信千斤重。
她犹豫了片刻,缓缓撑开纸,字里行间中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师妹,你已昏迷近四日,尚不知你何时能转醒。
我此番离去,路途遥远,布袋又陷入沉眠,心中之事不知向谁传诉,我离去时日太多,却又怕你乱思乱想,只能以笔代之,寥寄长思。
传说东海之上有一种奇鱼,名为比目,单目双行,逆水同游,端得是叫人艳羡。
你我同为女子,做那对比目鱼,又焉有不可?
”
殷墟仔仔细细地瞧着,一时间又悲又喜,心中酸甜之感难以言喻,到最后竟不自觉泪目而笑。
原来师姐是喜欢她的,从来就不是单相思。原来师姐面皮也薄得很,不肯直接写喜欢她,却是拐了好大一个弯,写得这般含蓄。
但她懂了。真的懂了。
第五十二章:
殷墟微瞌眼,叹息道:“将师姐的信送归于我,我倒真是要感谢你了。”她将书信在袖里放妥帖,呼吸冷冽:“只是爱或不爱,是我与师姐的事,碍着你们什么了。”
李丘正色道:“你是罱烟弟子,言行举止皆代表罱烟,如何能随性而为?”
殷墟看不惯他故作姿态的小人模样,一时气血上涌,咬牙说道:“既然如此,这罱烟弟子不做也罢!”
李贺无甚表情地说:“罱烟不会留你,我便以掌教之名逐你出罱烟。”
殷墟根本不在意,只对着青墨说:“道长既然不想帮我,我也不勉强你,那符当我没用过吧,如今即便我死在他们手里,也没什么可惜,倒是可以下九泉陪伴师姐了。”
逼迫,实在难为人,毕竟青墨也有自己的坚持。只是青墨也必须做出选择——
选她,亦或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