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算了算日子,准备后天去县里看陈君华。
“你准备准备,可以给君华姐带着吃的用的过去,”她说,搓了搓胳膊取暖,“到时候会在那边住一晚。”
县城离市区还是有那么远,过去一趟费时间,晚上定然回不来,只能在那边住宾馆。
贺西宁问:“订票了么?”
回县里的大巴车一天就两趟,临近过年了,不提前订票连车都上不去。08年C市的交通还不便利,去县城或者乡镇,比坐火车去北京都麻烦,条件好一点可以直达,差一点的光是转车都要转几趟,十分麻烦。
“晚些时候就去订,不急。”楚云说。
贺西宁应声,然后打电话告知陈君华。陈君华俨然很高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心疼电话费不得不挂断,这才出去多久,她都有些想贺西宁了,相依为命的女儿,十几年都放在自己身边养着,再苦再累都没送回老家姥姥那儿,感情之深厚,能不想么。贺西宁不善言辞,说不出想念的话,直到挂了电话,嘴里都还是那几句。
天黑之前,停歇的风雪再次袭来。
老爷子在这时候来电通知,让楚云明天去新区见一个人,还叮嘱一定要好好收拾打扮一番,届时就是走个过场,相当于面试了。
楚云没太在意,连发过来的号码都没看一下,直到第二天去到约定地点
了,才知道老爷子找的关系户竟然是严宗旭。
还真是有够巧的。她都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人,亦或者是家里其他亲戚介绍的。
严宗旭一点不意外,早就知道是她,且态度拿捏得很好,不过分熟络,也一点不冷淡,大方自然,很有绅士风度,聊天期间只谈工作不谈其它,连叙旧的话都没两句。
起先楚云想拒绝这份工作,但聊着聊着,发现人家好像不是那个意思,正正经经的,丁点儿私人感情都不掺杂,况且严宗旭所在的公司确实比她自己找的那个好得多,发展也不错,有机会还可以申请去北京分公司,仔细斟酌衡量,最终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待工作敲定下来,一块儿吃了个饭,因为要回公司会路过老城区,严宗旭便顺带开车送楚云回廊桥院子。
一路上两人象征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没多的发展,这让楚云松了一口气。
严宗旭很会洞悉他人的想法,兴许是知道她不愿意过多接触,于是主动保持距离,停车的时候,只说道:“公司还有事,那我就先送你到这儿。”
楚云巴不得这样,开门下车,说:“麻烦你了,谢谢了。”
严宗旭不多话,回道:“下次公司再见。”
楚云礼貌地目送他驶出一段路,提着包转身回去。
贺家邻近街边,站在二楼正面的阳台上便能望见街上的情形,飘荡的雪花随着风打转,缓缓落到贺西宁肩头,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场景,先转身进屋。
客厅里没开灯,黑魆魆的,楚云推门进来,瞥见这人坐在沙发上,倒没多在意,随口问道:“怎么不开灯?”
贺西宁偏头看来,语气平淡如水:“刚刚才回来。”
楚云一面换鞋一面放包,“吃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吃,”楚云说,走向厨房,“今晚吃面吧,将就一顿。”
贺西宁嗯了声,直直盯着她的背影,没来由的烦闷,夹杂着阴郁和躁动,犹如窗外逐渐变大的雪,迎风吹打。年少时的心思总是复杂深沉,连自己的搞不懂,她跟着进了厨房,拧开水龙头帮忙洗菜,余光却一直放在楚云身上。
冰凉的水顺着修长分明的手指流动,哗哗响。
洗干净菜,她轻甩了下水,递给楚云。
楚云心思都在滚水的锅里,随意抬手来接,一个不小心,菜没接到,碰到了这人冰冷光滑的手背。
第11章 县城
不同于以前,贺西宁没缩开手。
楚云未曾察觉,眼看着锅里沸腾得快要把锅盖顶起来,忙回身把锅盖拿开,说道:“拿个篮子放着,再去剥几瓣蒜拍碎。”
说完,手忙脚乱地忙活,都没看身后一眼。
贺西宁站了会儿,定定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神色复杂而深沉,可终究还是依她的话,拿个篮子放菜,剥蒜。
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存在诸多种关系,亲戚、朋友或是陌生人,每一层关系都有着相应的亲密度,亦有着与之对应的束缚存在,束缚就是一道横亘了比峡谷还大的坎,不是想跨就能跨得过去的。
两人之间的坎一直存在,贺西宁还没那个意识,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跨。她埋头做事,比往常还要沉默,但不表现在脸上。楚云看不出来,下了两碗面,烫菜捞起来,再端着去客厅。
“下午出去做什么了?”出厨房时,她问。
贺西宁还在切蒜,等她转回来拿调料时,回道:“去见同学。”
楚云哦哦两声,突然想起买的葱还有剩,吃面刚好可以用上,又找到剩下的葱洗干净切好,说:“是要多跟别人来往,大学生嘛,除了学习,人际交往也很重要。”
贺西宁敷衍地嗯声,把蒜末端出去。她有情绪,可找不到宣泄口,更不知该如何表达,甚至都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对坐着吃面,边吃边看电视。
有关南方各地下雪的新闻越来越多,低温、冻雨,以及因天气带来的种种不同与不便。
楚云特意调到C市的地方电视台,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报道,最开始下雪那几天整个C市都陷入了亢奋之中,但这几天兴头就淡了,电视上不再播放有关的消息。
明天要去县里,两人轮着洗澡,临睡前,楚云拿了条自己的围巾给贺西宁,提醒道:“早上起来就围着,没那么冷,记得多带一双鞋子,别湿了没换的。”
南方下雪不像北方,大了能积到走路都走不动,这边的积雪相对较薄,中午温度一上午雪就开始融化,导致下午的时候地面总是湿.漉漉的。
贺西宁接了围巾放床上,抬眼看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问:“找到工作了?”
楚云没听出多的含义,回道:“找到了,县里回来后就签合同,开年以后就去新区那边上班。”
“明年不走么?”
工作合同一般都签三到五年,这种一年的少。
楚云实话说:“我只签了一年,到时候再看。”
严宗旭就是老爷子找的关系户,别说一年了,签几个月都行,她倒是想签个三五年,可老爷子不会同意,否则也不会帮她找关系。
她就是到C市躲避亲朋好友们劝婚的,相当于出来散散心,没打算在这边常驻。楚云自个儿拎得清,躲避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还是得面临这个问题,再者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北京的发展空间大机会多,又有人脉在,最迟明年肯定得走。
贺西宁如何不懂个中道理,听了这话,背对着把围巾拿起来挂着,回道:“那挺好的。”
时间不早,闲聊一会儿,楚云回房间睡觉。
贺西宁将围巾挂衣柜里。
围巾的鲜红色,与里面一水儿的黑白灰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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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晴,连雪都停了,回县城的大巴下午一点半出发,两人吃了早晌午饭出门,赶在一点抵达车站。
腊月是车站人流量最大的时期,候车厅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两人在大厅里站了十几分钟,排队检票上车。由于候车厅的人实在太多,挤来挤去跟下饺子似的,楚云差点被推出队伍,好在贺西宁一把拉住了。
因为拥挤,检票员在前面催命一样喊
,告知大家快点上车,否则时间一到就发车,不等人,贺西宁顾不了太多,就直接把楚云护在面前,一直揽进怀里挤着走。
千难万难,最终挤上了车。
大巴车闷闷的,气味又难闻,楚云一上车就难受得紧,没多久就倒在贺西宁肩上闭眼睡觉,这样才好受些。
到达县城五六点,天空灰蒙蒙的。县城的车站就是一块空地,陈君华早就过来等着,见她俩到了,马上过来接东西。
楚云忍着不舒服喊道:“君华姐。”
贺西宁跟着喊:“妈。”
陈君华眉开眼笑,这才多久,连日的赶工让她瘦了不少,脸色都有点蜡黄,不过精神头却十足。
“还以为会晚一点到,我都订好吃饭的地方了,过去就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