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48)
以前薛书雁都睡在杜云歌的外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怎么近也是有一堵实心的墙在挡着的, 可是眼下就不一样了。碧纱橱本来就是半透的, 如果上面糊着的碧纱再愈发轻薄一点的话,就更是能连里面睡着的人的身形都能看清楚了。
杜云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害羞了起来, 一句“师姐我先去洗漱了”扭捏了半晌也没能说出来, 最后好容易说出口, 也声若蚊鸣,还把自己给闹了个大红脸,也亏得薛书雁武功高强、内力精深,才能听得见她这么点声音的一句话。她对杜云歌轻轻一点头,低声道:
“去吧,我在这里给你剪剪灯花。”
看着杜云歌还是没有移动的意思,薛书雁才恍然大悟地补了句:
“绝对不看你就是。”
等杜云歌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碧纱橱里出来的时候,薛书雁还在外间腰板挺得笔直的坐着呢,果真是背朝碧纱橱面朝外间,丁点回头看她的意思都没有。这让杜云歌稍稍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普天之下还是她的薛师姐最信得住了,言出必行又行端坐正,和何蓁蓁之流的衣冠禽兽果然不同,是真真当得起她那一身盛名的人。
等到峨眉侍女们把那只撒满了花瓣的木桶从碧纱橱里抬走之后,薛书雁才对杜云歌招了招手:
“来,给你把头发擦干。”
忘忧山地势险峻,入了夜之后哪怕是在七月盛夏,山上的气温也高不到哪里去,可杜云歌又偏生爱在睡前洗漱,搞得凤城春常年操心她没擦干头发就睡觉会不会着凉之类的,等到后来薛书雁学会了外放内力替杜云歌擦头发之后,常年操心的凤城春才彻底卸下了这个担子。
杜云歌也已经习惯了薛书雁给她擦头发的这件事,便乖巧地坐了过去,任由薛书雁的双手在她的如瀑的黑发间自由穿梭,带着控制得当的内力的双手拂过发梢,不一会儿,之前还湿漉漉的头发便慢慢地干燥下来了。
也幸亏没人能看得见这幅场面,要不的话怕是真的要被感叹一声,这一幕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啊:
内力外放这种对使用者的内力修为要求极高、控制力也须得万分精巧的本事,正常人能够在韶华之纪修成就足够让人欣喜若狂了,连带着师父都会感觉与有荣焉,结果这人不仅年纪轻轻的就修成了,还在用这一手给她的师妹擦头发?!
真真能人比人气死个人。
等到杜云歌在里间换好了寝衣,都准备吹灯睡觉了,突然听见薛书雁的声音在外间响了起来:
“云歌,能不能去你那边睡一晚?我把水洒在床上了。”
杜云歌一惊,心想要是水浸透了床铺的话那还了得,被褥又湿又冷的,峨眉山上的温度也不是很高,这不是压根就没法睡了么?便匆匆地披了件玉色的长衣就冲出碧纱橱了:
“师姐莫慌,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薛书雁手里拿着个已经底朝天了的杯子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看向她的样子可真的没有“这是个意外”的感觉,反而更像是蓄意为之的,也就杜云歌这种满心满眼都是自家特别靠谱又信得过的师姐的家伙看不出来了:
“我一不小心把杯子打翻了。”
要是此刻有个认识薛书雁——不,只要听说过她的名声就成的人在这里,怕是就能脱口而出这么句话:
别装了,你驴谁呢?!
——堂堂妙音门大师姐,名声远至塞外的当今中原年少英才第一人薛书雁,竟然会不小心打翻水杯?以她的水平,怕是会在杯子打翻的下一秒就稳稳当当地把杯子接住、一滴水都不带洒出来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当时走神了疏忽了没能接得住杯子,一个杯子里的水也就多大点?之前怎么用内力烘干头发的,直接再照葫芦画瓢地把被褥也烘干了就是,难不成烘干一小块被褥还要比烘干一头长发来得要费事?
——好,那就算这个杯子装了一海碗那么多的水,水还把被褥全都浸透了,活像刚刚发过大洪水一样,那外面的峨眉侍女也都不是会喘气的木头啊,刚刚还进来把洗澡水抬出去了呢,再叫她们一次,劳烦她们再取一床被褥来也就是了,毕竟峨眉派掌门可是亲口说过“要好生招待贵客”的,谁还敢苛待她们不成?
可是杜云歌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几乎是薛书雁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满心考虑的都是“要不要和师姐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压根就想不到别的那么多的不对劲和解决方法了。
薛书雁不动声色地以退为进道:“如果云歌觉得为难的话,那我在长椅上和衣将就一晚也不是不行。”
这句卖惨卖得简直能成为教科书里的活体反例的话终于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杜云歌最后果然还是如薛书雁所料的那样心软了,便推开了碧纱橱的门,道:
“那师姐进来吧,不过我的睡相可能不是很好,如果半夜惊着了师姐的话可千万别见怪。”
薛书雁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真是把“表里不一”这个词给生生演绎出了别样的注解来:
“怎么会呢?那就麻烦云歌了。”
等两人睡在了一张床上之后,杜云歌才发现,自己想的“无非也就一晚,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个想法是何等的天真。
她上辈子自打嫁到了何家庄之后,除去醉得人事不省、连自己洞房了没都不知道的新婚之夜外,就没跟何蓁蓁在一张床上同床共枕过。再加上她在妙音门的时候也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小睡到大的,乍然枕边多了个人之后,只感觉浑身都是僵硬的,怎么躺都不对劲,明明床铺软得很,枕头的高度也正好,薛书雁也绝对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就动手动脚的人,但是她躺在那里的时候还是活像一条已经风干了的咸鱼,万般不自在之下,她连呼吸都觉得不对劲了。
薛书雁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心想这还是太急了点,便把杜云歌的枕头又往里推了推,自己也往外让了让,如此一来,两人之前过分亲密得连睫毛都能数清、呼吸近可相闻的距离便蓦然被拉了开来,杜云歌立时便好受多了,再加上她白天抄琴谱的时候耗了不少心力,很快就被周公拉入了梦乡了。
在她沉沉睡去前,依稀看见了那盏油灯的灯芯子结了个花儿出来,便轻轻推了推睡在外面的薛书雁的背,含糊道:
“师姐你看……灯芯开花啦。”
她的声音本来就温柔清甜,好听得很,再加上此刻她睡意沉沉,便更多了几分全心全意的信赖和软和,哪怕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也能听得人心底软成一片。
薛书雁一抬头,便看见了那朵灯花,而且还是对极为难得的双生同喜并头花,心想这倒是个难得的好兆头,便也低声道:
“嗯,看见了。”
她的声音也是难得的温和,不知道是因为太困了还是因为这夜色朦胧与灯火阑珊之下的错觉,等到薛书雁发现杜云歌的呼吸已经平缓了下来,再细细看去的时候,她的小师妹已经睡着了,一头墨色的长发迤逦在素色的枕巾上,端的是一副美人酣睡图,当真是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天时,晚上;地利,灯火昏暗的室内,同一张床;人和,杜云歌已经睡着了。
换作旁人在这个时候,心想的多半是“如果在这个关头不干点什么别的事的话,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这样的事情,可是薛书雁就是不想趁人之危。自己倾慕多年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眼前,薛书雁断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于是到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这么很短地抱了杜云歌一下,随即克制着把手拿了回来,便觉心满意足,连那朵并头的灯花都看上去分外美满了。
——真爱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万般的隐忍都宛如在啜饮琼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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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杜云歌:这明显不是我薛师姐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凤城春:……你快别说话了吧我的好门主。你是真不知道她能做啥。
【小剧场·我只是一张无辜的床】
碧纱橱里的床: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妙音门会在冬天里大雪封山,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我不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总要有那么几个人提前下山搞事。我本来躺在库房里吃灰吃得好好的呢,突然就被一堆峨眉弟子搬了出来,说是有个特别好看的贵客和她素来一张冰山脸的师姐要留宿,要把我搬到碧纱橱里去。我是很听话的,反正我就是一张床,哪里需要往哪儿搬;我就去了。后来果真来了个特别好看的小姑娘跟一座移动冰山,我以为我要安置在外间的,万万没想到被放在了碧纱橱里跟那个冰山共处一室。我心想,坏了,我们木头不能呆在太冷的地方,我急了,便向旁边最见多识广的水盆子姐姐求救。水盆子姐姐说,你怕什么,反正你要遭殃。我本是不信的,可再过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