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42)
习武堂里的东西当年样样买的都是顶好的,买好后共计开销六万白银,但是之前秋月满在凤城春云暗雪两人下山前往外批的钱是六万零一百一十两,可以说是事前诸葛,精确到了极致了。多出来的一百多两零头就是云暗雪和凤城春的路费,等两人把这堆兵器搬了回来之后共计还剩不到十文钱,凤城春又在山脚下给还是个小娃娃的杜云歌买了根糖葫芦,最后不多不少,刚刚好地剩了一文——这一文钱最后还被秋月满拿走了,洗干净之后包在了饺子里,刚好让外出置办武器的凤城春和云暗雪赶得上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藏着钱的富贵饺子过年。从此全妙音门上下对秋月满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再也没人敢从这只看上去圆乎乎的、和和气气的铁公鸡身上揪半根毛下来。
因为当初买的东西好,所以这么些年来也就是零零碎碎地换些太常用的、被消耗掉了的东西就是,六万白银里倒有相当一部分开销花在了那把飞瀑连珠上,习武堂里的那把用来练习琴中剑的古琴虽然说不是很破,但终归也不过是寻常货色,毕竟在琴中剑这一门算是相当偏门的武艺中,最关键的能伤到人的不是琴,而是剑。
换而言之,如果杜云歌用那么普通的一把琴都能够演奏出如她所说的那样“令人心神大乱”的乐曲的话,那岂不是她真的有望在这条路上精进几分?
于是凤城春便一叠声地催着杜云歌和薛书雁去把飞瀑连珠拿出来弹一弹,当然还是杜云歌弹,薛书雁在旁边护法:
“用的是那么烂的一把琴都有如此奇效,那换作绝代第一琴又如何?”
然而当杜云歌像之前一样,将内力灌注在指尖激荡琴弦弹完一整首江南小调的时候,却又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让人气血翻涌、烦闷欲呕的感觉。凤城春心想,莫不是这能够伤到人的琴音必须用平平无奇的古琴奏出,所以用这把好琴就没那个效果了?
正在她们猜测的时候,薛书雁开口了:
“云歌,你暂且只弹那一个音试试。”
杜云歌向来对薛书雁的话很听的,于是她话音刚落,杜云歌就循着记忆里的今晨的那个音,在这把飞瀑连珠上奏响了那一声让人听了就想掀翻周围一切能够掀翻的东西的琴音:
“铮——”
凤城春只觉胸口猛然一滞,就好像被人用千斤的大锤猛地来了个当头一击,头晕眼花,气血翻涌,对她这样内力修为低一些的人来说,这已经不是区区的心烦意乱的地步了,是真真切切的能让人气血行岔的要命的声音!
幸好杜云歌弹完这一声之后就再没了下文,只是把双手放在琴弦上,等着所有的震动都停了下来之后才缓缓让双手离弦,以免像之前那样毁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好琴。然而即便如此,她的双手在离开了飞瀑连珠的琴弦之后,原本已经没有了任何颤动的琴弦也突然像是失去了最后的一点支撑着平衡的东西似的,极大幅度地晃动了起来,幸好没有像今晨的那把的琴一样琴弦齐齐裂断。
凤城春踉踉跄跄地扶着桌子后退了几步,看向杜云歌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释然的、欣慰的笑意,待气血平复后缓缓道:
“门主若真能学到天魔妙音……我来日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可以毫无愧心、抬头挺胸地去见你的母亲了。”
凤城春不愧是看过所有门派的藏书和书单子的人,简略一想就知道杜云歌应该去哪里求得琴法上的精进:
“我记得峨眉派藏有我妙音门的初代门主亲手谱写的琴谱一本。当年妙音门初代门主把琴谱托付给峨眉派的时候曾经说过,不是妙音门门主亲至就不能交出琴谱,所以我当年没能看到这玩意儿;峨眉掌门也说了,必须要门主亲自过去才能完璧归赵,所以就算是我,也只知道有本妙音门的琴谱藏在峨眉。但是这么多年来也没个门主能练成天魔妙音,自然也犯不着专门为自己学不会的东西下山去讨,可门主都在没有琴谱的前提下自通了天魔妙音,那就是时候下山去走一趟了。”
“练武一事宜早不宜迟,恰巧今个儿是适合出行的好日子,要不门主和书雁今天就下山吧。”
凤城春是辽东人,即便离开了故土多年,这说走就走说干就干的性子也没有被江南这边的柔缓的水乡气息给削减几分,惊得杜云歌差点儿没跳起来:
“现在就走?”这也太快了吧?!
凤城春和薛书雁略微一对视,薛书雁便点了点头道:
“时间不等人,等我回房去,带上佩剑和刀就走。”
杜云歌自从生下来就没下过忘忧山。上辈子下山跟着何蓁蓁去了何家庄的时候,凤城春她们生怕她嫁过去吃亏,给她的陪嫁堪称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地一路从妙音门的山门口一路排到忘忧山的山脚,看得前来观礼的一干江湖人士眼红得都能滴出血来。然而除去那段不怎么令人开心的回忆,她还真不知道出远门应该准备什么——
但是像薛书雁说的这个样子,只带上她的刀和剑肯定不行!
秋月满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也对薛书雁的行为表示不能认同,反驳道:
“你要是一个人下山去的话,不带行李也不要紧,但是你这次是要和门主一起下山的。门主打小就没受过风餐露宿的苦,要是饿了渴了的话怎么办,要她跟你一样啃干粮、喝冷水吗?要是困乏了的话要和你一样找个草垛子窝着或者睡破庙吗?要我说,不如多花上几天收拾行李,把门主惯用的东西全都备好,再把库房里那辆上好的八匹马的红木马车拉出来,能放不少东西,还有个内外间呢,正好外间放东西,门主和书雁还能在里间睡着。”
杜云歌被秋月满的话给惊得两眼泪汪汪,一把抓住薛书雁的袖子,就差为她师姐遭的这份罪嚎啕大哭出来了:
“天爷……我竟不知道我薛师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吃了这么多苦!日后师姐就与我同吃同住,一切份例与我等同,我绝不能让我师姐受半点苛待!”
薛书雁刚想解释一下她才没这么惨,区区客栈还是住得起的,如果得了空也会去铺子里吃口热饭——刚刚那些可能都是秋月满下山的时候为了省钱自己做过的事,就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了。结果在听到了最为关键的“同吃同住”四个字以后,薛书雁两眼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不过为了掩饰这份过分开心的情绪,她还是冷静了一下才开口说话:
“份例等同大可不必,同吃同住倒是可以,正好这一路上还方便保护云歌安全。”
凤城春看起来很想从鼻子里喷出口气儿来表示自己的无言以对,不过最后还是为了自己在最心爱的云歌小徒弟的面前的形象忍住了这番作为:
“此去下山,正好可以去秦淮查账,要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大张旗鼓上路反而更容易惹人注目,万一门主和书雁还没到就被走漏了风声,让她们那边提前做好了准备的话就麻烦了。”
“要我说,备上两匹马拉的车子即可,你再把门主的对牌拿出来,这样一路上,门主只要去到妙音门门下的产业就可以随便吃随便住随便拿,即用即取。咱们妙音门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还用得着收拾什么行李呢?如此一来,岂不是方便很多?”
秋月满的提议被驳了回去倒也不恼,依言给了侍女对牌,让她去库房里挑一辆低调又舒服的马车出来,再去马厩牵两匹塞外宝马好拉车,对着杜云歌笑道:
“那我就祝门主和书雁一路顺风了。”
等到杜云歌已经坐在了车子里、薛书雁在前面驾着马,两人一同沿着好容易被清出来的路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边的火烧云铺陈开了染透半边天的绚丽夺目的红色,层层递进渲染,美不胜收,余辉映照之下,倒显得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像是罩了层薄纱似的,有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据说当年薛书雁离开妙音门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天高气爽的初冬。
那时杜云歌已经在何家庄被半软禁起来了,对自己昔日的门派的消息只能通过从打听到的只言片语里知晓,如果她能打听得更详细一点的话就会发现,可能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和薛书雁在今生今世一同下山去峨眉派讨要琴谱顺便查账的日子,和上辈子薛书雁独身一人前往塞外草原认祖归宗的日子是一样的,想来这是真真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