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136)
但是杜云歌在握着薛书雁的手,将这些事情全都说出来之后,竟然莫名地有了种解脱感。她下意识地看向窗棂间依稀能瞥见的天空,只觉天高地迥,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成为压在她心上的东西了:
哪怕薛书雁真的要和她分开,她也已经从这段足够圆满的爱情里获得了可以让她一直都坚强下去的勇气,绝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无依无靠,失魂落魄。
结果她把这一串子的话都说完了,却没听见薛书雁有半点异常的反应,取而代之的是——
这位妙音门的大师姐,绝对的行动派,敏于行而讷于言这一信条的忠实践行者,当即就把她给抱了个满怀。
杜云歌完全懵了。
她在坦白这些事之前,其实已经设想过薛书雁可能有的各种反应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种。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抬手,试探着开口唤道:
“……师姐?”
薛书雁觉得自己并没有失态,她只是刹那间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而已:
杜云歌连这种事情都愿意告诉她!
说实话,杜云歌乍然向她求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薛书雁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更做好了碍于胡汉之别、要在杜云歌身旁默默守候一生一世的准备,也做好了心思败露从而被驱赶出去的准备。可是当这份她守候了多少年的珍宝蓦然掉落进她怀里之后,即便是名满中原武林的薛书雁,也只能手足无措,恍如置身梦中。
直到此刻,杜云歌把什么都告诉了她。
薛书雁那一直都悬在半空中,飘在云雾里的心,才终于在此刻,踏踏实实地落到了地面:
如果不是真正喜欢一个人,想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话,谁会在大婚前把这么关键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呢?
薛书雁刹那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滚烫了起来,伴着她心脏的跳动而汩汩流动,刹那间便熨烫了四肢百骸。这一刹那她心底包含的感情可以算得上真真十二万分的复杂,有对杜云歌的怜惜与疼爱,有对自己过分迟钝的怒其不争,有对那些知恩图报也果真来生再报了的人们的感激,也有对何蓁蓁之流的充斥着暴虐的毁灭感……
然而就在她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将杜云歌拥入怀中的一刹那,这些纷杂的情绪全都离她而去了。仿佛刚刚的千头万绪压根儿就没有存在过一般,只有心底还留存着魂牵梦萦的余韵。
这个拥抱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在杜云歌的感受下,却也足够漫长了。
明明只是这么一瞬间的、极为短暂的事情,她的脑海里却已经转过了足够多的念头;等薛书雁终于放开了她、开始对她说话之后,杜云歌恍然间便有种“半辈子都过去了”的错觉:
“……其实我之前就已经隐隐猜到了,直到我刚刚做了个相当真实的梦,这才敢确定自己的推断是真的。”
当薛书雁把她刚刚做的那个梦全都告诉了杜云歌之后,杜云歌惊得都险些一口气没能喘上来,觉得她和薛书雁之间肯定至少有一个人的思考方式不太对,而她至少可以笃定地确认自己是个会有种种顾虑的正常人:“师姐,你不怕吗?”
薛书雁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开启了个新的话题,反问杜云歌道:
“你可以告诉我的,云歌。你为什么不先开口?”
杜云歌垂下眼睛,低声道:“……我不敢。我怕师姐知道了,就不喜欢我了。”
薛书雁低叹一口气,这才回答了杜云歌之前的那个问题:
“我不怕这种事情,云歌,我更怕你因为这种小事就离开我。”
她摸着杜云歌的长发,过了好久才郑重道:
“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云歌。”
“我不是因为那个梦才这么说的。”薛书雁生怕杜云歌多想,便又补充道:
“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但是云歌懂我,从我口中说出来的,肯定都是真话。”
她感觉肩膀处已经传来了微微濡湿的感觉,应该是杜云歌还在她肩头无声地流泪罢。于是她抱紧了杜云歌,附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此生此世……不,生生世世,只要我薛书雁尚有一魂苟延残喘,便定不负云歌。”
杜云歌觉得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听过的所有好话里,也再也不会有任何一句,比自称“不善言辞”的薛书雁刚刚说出来的那句更动听了。她在薛书雁的肩头伏了半晌,要不是她的呼吸声还彰显着她醒着,薛书雁可真担心她就要这样哭累了、睡过去了。
在一段过分漫长的沉默过后,杜云歌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
“下个月月初是个黄道吉日,我早就看过了。”
“不知师姐意下如何?”
第90章 大婚
今天是妙音门门主和副门主大婚的好日子。
虽然两人早就把名分给定下了, 但是直到此刻, 她们的婚期才终于敲定。当这两人的请帖发出去之后,毫不夸张地说, 全江湖都为此轰动了,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欣慰感的同时, 人人也都在竭尽所能地为她们的大喜之日尽一份力。
这婚期定得相当讲究, 是由擅长医术星卜的百花谷算出来的;负责散发喜帖的是峨眉派, 真的可以称得上一句“适才适用”了;前来参加两人婚礼的, 无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光是负责安排她们新婚那天负责前来观礼的宾客坐席,四位护法便难得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 聚在一起讨论了半晌,才好容易拟了个皆大欢喜的名单出来。
结果等凤城春拿着这张凝聚了四位护法心血的名单去找杜云歌看的时候,半只脚还没能迈进门槛呢, 就自己先默默地退了出来。
——杜云歌睡着了。
如果说得再详细一点的话,就是杜云歌伏在薛书雁的膝上睡着了。
换作云暗雪来的话, 肯定完全感受不到这点风花雪月的浪漫氛围,二话不说就要把杜云歌给揪起来了, 附送一个业精于勤荒于嬉的三连:
白日好眠,何等怠惰,给我起来练剑!
但来的是不是别人, 是凤城春。
她本就不想拿这些事情去为难杜云歌, 更别提现在杜云歌还伏在薛书雁的膝盖上睡觉呢, 是个有点眼色的人就会感觉到萦绕在两人中的这种别人无法插足半分的氛围。
凤城春自认是个很有眼色的人, 再加上杜云歌闭上眼、安安静静地睡着的样子委实罕见,凤城春蓦地就觉得心头一软,等她回过神来之后,自己已经站在山门处了。
山门外云烟浩渺,长风阵阵;山门内一派繁华气度,来来往往的弟子们步伐有序,恨不得为了她们的门主和大师姐的婚事,把忘忧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新一遍。
凤城春抬头一看,就能看见山门最高处,那根年年都用来让她挂正月十五花灯的钉子,都被擦得锃光瓦亮的,上面还缠了一小圈红绸,看着别提多喜庆了。
她看着看着,便出神地笑了起来,还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感叹些什么。
凤城春站在山门口的时候,一看就知道是在走神,于是没人敢上来打扰她;等到她开始看着那根钉子边笑边摇头了,妙音门弟子们齐齐对视一眼,这才敢上来问好并请示:
“春护法,当天的流水席是怎么个摆法,在何处摆?”
凤城春挥了挥手:“山上山下都摆。山上的话,把山门面前摆满就行,再多就繁杂了,等了事之后你们也不好收拾;山下的话直接摆十八里就行,气派又好看,反正当天山下肯定会来不少人,宁愿多了也不能少了。”
等这批妙音门的弟子匆匆离去之后,又有新的一批来了:
“春护法,负责教导大婚当天礼节的嬷嬷已经专门从山下请来了,您赶紧过去吧!”
凤城春很纳闷:“叫我过去干什么——”
这话刚出口,凤城春就反应了过来:
薛书雁的双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亡故了,杜云歌的生母杜婵娟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她的生父、上一任何家庄庄主何墨不提也罢。
这样的话,就会出现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在大婚之日新人对拜的时候,坐在高堂这个位置上的,就会是一排灵位;更尴尬的是灵位只怕还是个单数,杜云歌绝对不会去叩拜何墨这种人的。
那妙音门弟子看她犹豫得紧,便又催了催:“是门主让我们来叫您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