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果微继续留在家里,替妈妈保密。如果有一天她无法忍受下去,她就会去投奔妈妈。
妈妈逃跑的那天,她们俩都没有哭。她们都紧张得忘记了母女情深这种事情。
妈妈逃走后,宁果微的爸爸简直像是疯了,他觉得丢尽了脸面,又觉得十分挫败。连个女人也看不住。更要命的是,他不知道妻子逃到哪里去了。他怎么也想不出,那个女人离开他到底能怎么养活自己。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跟着什么男人跑掉了。
于是他把气撒在宁果微头上,拳头也落在宁果微身上。懦弱的人,最容易找弱者出气。妻子跑走了,就打女儿。
他忘记了女儿身上有妻子的基因,而且他还不知道女儿手中有妻子的地址和承诺。
他的不思悔改遭到第二次重击。
宁果微也逃跑了。
宁果微事先给妈妈写了封带有威胁性质的信。宁果微告诉妈妈,她决心已定,她会逃离这个家,如果活不下去,那就去死好了。
宁果微就是这么写的,“如果你养不活我,我就去死好了。”
当时宁果微还小,她是真的不怕死,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留念的。她也还不知道后来的生活会过得越来越精彩,她还不懂“活着就意味着一切。”这句话的含义。
宁果微并不需要妈妈给她路费,她根本没有来得及等到妈妈夹在信封里寄来的路费,也没有来得及看到妈妈给她安排的逃跑路线图,她就自己逃跑了。
妈妈在离家时留给宁果微的钱,她一分也没有动用过,她收藏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备用。宁果微从妈妈离家之后,就开始自己攒钱了。她唯一可以获得钱的方式,就是买早饭的那点钱。从妈妈走之后,她就没有买过一份早餐。
但是什么事情都难不住宁果微。她靠帮同学写作业换取早饭,然后把早饭钱藏起来准备逃跑。
而逃跑路线图,宁果微早就有准备,她牢牢地记住了妈妈逃跑的路线和方式。
宁果微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她那天早晨就跟往常一样的出门上课。她周密地在自己的小抽屉里放了一封信,也在前一天傍晚把一封给班主任的信塞进了校门卫的信件堆。她可不想让她爸爸去报警。
宁果微镇定地走出家门,头也不回,然后就直接去了长途车站,她第一时间离开了那座城市,然后辗转南下。
当妈妈在火车站出口等到宁果微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妈妈只能每天来等这趟列车,她不知道宁果微能坐上哪一天的火车。
宁果微皱着眉头走出车站,像个小难民一样,穿着校服的小难民。她只有一个书包,和一身校服。其它什么也没有带出来。
童鸣飞听得瞪圆眼睛,“然后呢?”她真以为宁果微只是在给她讲故事呢。
第23章
23.
“然后?你还想听然后?”宁果微对于童鸣飞的无知无觉感到纳闷。她真的是在听故事吗?
“对!”童鸣飞硬接住宁果微犀利的眼神。事实上,童鸣飞下意识地想挪开自己的目光,但是她肯定那样做是个错误。
宁果微点了点头,决定再多说几句。“然后就跟我妈共克时艰咯。再然后就是上法庭跟我爸来个一刀两断。哦,不是我,是我妈跟他一刀两断。我上法庭是告诉法官我选择跟妈妈生活。那个时候我终于有16岁了。你知道,16岁就有选择跟谁过的权利了。”
“你16岁就上法庭跟爸爸对簿公堂。你怕吗?”童鸣飞满脸写着无法想象。
“没有什么可怕的。在法官面前,他只能偃旗息鼓。他甚至换上了痛哭流涕的表情,但是太晚了。”
“你现在也没有原谅你爸爸?”童鸣飞试探着问。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我们永不会一起生活。”
“你原谅你的妈妈了吗?”这才是童鸣飞最重要的问题。“她差一点抛弃你的事情,你会原谅吗?”
“你认为呢?”宁果微反问。
童鸣飞眨了眨眼睛,在犹豫。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我,我觉得可以原谅。”
“其实她不需要我的原谅。她已经尽了她的责任。”宁果微淡淡地回答。她只是要试试童鸣飞的反应。她已经看到了。
“你依然爱你妈妈,对不对?”
“看起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宁果微身体往下滑,她不想说了,她甚至都不想继续试探。她累了。
宁果微不喜欢不得要领的交谈,也不喜欢耍小聪明的对话。特别是在童鸣飞这里。宁果微发现对童鸣飞的要求提高了,自从她收到了生日礼物之后,她不是变得更宠爱,而是更加苛刻。这是因为宁果微更加认真了,她投入了更多的情感。
“我们都应该这样。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她。”童鸣飞说完就有点后悔,她知道宁果微不会喜欢这类语言。这是童鸣飞自己喜欢的理念。但这是一个扣分的回答。
果然,宁果微发出了“嗤”的一声不屑笑声。
“一般来说只能有两种情况,一是你的爱不值钱,二是你根本没有看清真相。”
童鸣飞沉默僵硬地坐在床上,不敢看也不敢触摸宁果微。她感觉到宁果微语气中越来越浓重的严肃和警告意味。
童鸣飞在挣扎,在权衡,她到底要不要和盘托出。
宁果微刚才说了,如果看到真相依然爱她,说明这种爱根本不值钱。这个警告很严厉,是童鸣飞不敢尝试的考验。
“鸣飞,是不是我还没有告诉你,那天给我过生日的人是谁?”宁果微还是克制住自己想放弃的念头,她依然舍不得放弃童鸣飞。
“她是谁?”童鸣飞紧张地问。
“在你之前,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童鸣飞忽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你不用紧张,就在生日那天,我终于看清了真相,其实她不爱我,她要的是另一种感情。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知道我不再爱她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没有越界,所以问心无愧。”
“说回我妈妈的事情。我原谅她了。对我来说,她错在曾经想欺骗我,想独自逃走。这是她唯一的错。其它事情她都做得很好,她很有骨气,也很有勇气。她虽然读书不多,但比很多女人都强大。”
宁果微深吸一口气,下面她终于要提出内心的怀疑,“鸣飞,你刚才在画什么?你的画架是空的。”
“我这就去拿给你看。” 童鸣飞立即跳下床,光脚奔出卧室。原来宁果微怀疑的是这个!
很快,童鸣飞拿着画跑回来,递给宁果微,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宁果微的反应。
依然是一幅咖啡画。宁果微第一眼,竟没有看出是什么。很快她看出来了:画的是人体的一部分,是女人的一对□□。画面很单纯,没有复杂的构图,只有细腻的描绘,甚至连汗毛都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原来童鸣飞是在画小黄画?
宁果微眯起眼,脑海里浮现出电梯里走出的那个女孩模样。
“模特是谁?”
“画廊里的一个女孩。”童鸣飞声音轻了下去。“她主动要做我的模特,她说很喜欢我的画。她用做模特换我教她咖啡画。”
“所以,她刚才就在这里。裸体。”宁果微问。
“没有,她只脱了上衣。我怕你生气,所以就让她赶紧离开了……”童鸣飞声音又虚弱下去。
宁果微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她刚才躺在这里?”
“不不不,她没有进卧室,她就在客厅里。你仔细看啊,这是立着时的咪咪。”
宁果微不需要仔细看,她早就全看在了眼里。“为什么要把画藏起来?你帮人画纹身,脱了衣服很正常。”
“不是,我怕你说我画别人,不画你……”童鸣飞又露出楚楚可怜的声音。
宁果微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而童鸣飞也看出来了,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
“那你说说为什么。”
“我就是想画更加丰满一点……的……呃……咪咪。”吞吞吐吐中有一种放松。童鸣飞知道自己过关了。
童鸣飞说着话,把画从宁果微手指间抽了出来,扔在地板上,“你不要生气,没啥好看的。我这都是为了艺术。懂吧?”
童鸣飞扭回身体来,抓住宁果微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腕。宁果微比较喜欢这个亲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