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孟婆汤(10)
推开顾府别苑的门,长亭里的人手提一壶酒慢慢的喝着,长发随意的在肩上披着,清风起,衣摆轻轻地动了动,正如主人此刻跳动的心,一旁的海棠花瓣不知何时落了几片,零零散散的在院子里睡了一地。
关辛儿关上院门,缓步上前,藏在衣袖里的大拇指,悄悄的摩挲着其余手指的指甲,一步一步走进了长亭,随手捞起石桌上的另一壶酒,倾身坐下:“我的吗?”
“上次见你买了一壶香雪酒去,想着或许你也是能喝一点的,这个比酒楼的还要甜些,喝了也不容易醉。”顾东元眉角轻垂,做出干杯的动作,径自喝了一口手里的酒,来掩饰一下自己的紧张。
“不觉得荒唐么?我和你?”关辛儿打开酒瓶,有股淡淡的清香,想来是使了什么法子加了花香进去吧,入口确实比自己买的要甜一点,口感似乎也更柔和一些。
“你觉得呢,有什么不可以吗?”顾东元闻言有点惊慌,似乎有些不一样,和自己预料的结果不一样,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了回头路,总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好,还请顾公子去关府提亲,我…没有异议,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也同意。”关辛儿低下了头,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既然想要的是眼前这个人,那么没有什么不可以。
“当真?东元三日内必定上门!”顾东元忍不住狂喜之下站起了身,虽然心里蠢蠢欲动,最终还是没有做出轻浮的举动来,只定定的盯着人家看。
关辛儿被盯得脸颊发烫,她偏过头去,放下手里的酒壶:“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明天还是这个时辰见,辛儿。”顾东元不知道说什么好,名字叫出口的时候,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真好。
远去的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她知道是答应了,辛儿肯定不会拒绝的,她们俩一定都想日日相见的,顾东元如是想。
当晚,准备充分的顾东元并没有见到爹爹,顾省身体不舒服早早睡下了,她便没有去打扰,不曾想第二日见到人时,所有的话还是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吾儿东元,莫要伤怀,如今你已经长大懂事,我不能再让你娘亲等了,她性子闷,等久了怕是会偷偷的委屈,这么多年也不见来扰我。我去后就把你交给顾伯了,他这一辈子都给了我们顾家,吾儿需敬他、重他。万莫做糊涂事,关家的大小姐非善类,东元要早早回头,莫要与虎狼为伍。
爹的乖女儿若是想嫁人了,或者是想娶妻了,大可顾家的产业尽数变卖,与你顾叔走得远远的,做回女儿家,只要你过得开心、过得好,我和你娘亲也就放心了。
爹爹和娘亲都对不起你,走的这么早,苦了我女儿了。东元呀,世事不易,记得永远都要保护好自己,千万要好好的……好好的过完这一辈子。”
泪水滴在纸上,几个字一点点晕染开,顾东元张大嘴却喊不出声音来,落下的只有急促的哽咽,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顾伯说完就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转身就听到了来自门后的一声哭喊,声音悲怆的惹他擦了擦眼角,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流出了滚滚热泪。
“爹。”顾东元哭出一声来,再也喊不出别的话,泪水像绝了堤的洪水般,衣袖片刻就被染湿,都怪她,只顾着自己儿女情长,忘了爹爹已时日不多,重来这一次,自己为何…为何还是没能多陪他一刻。
而这边的关辛儿,满怀期待的在家等了两日,却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她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来,便出了门。沿街只见顾氏的商铺门前都挂起了白绸,宴宾楼也是大门紧闭,不消打听便从路人的只言片语里知道,顾省去了。
关辛儿脚下疾走,到了满是穿着孝服的人进出的顾府,却没有一个理由可以进去,她如今只是一个外人,又怎么能随便进去,更遑论陪在那人身边。路过顾府别苑的时候,也只见偶有顾府中人进出,她呆站一会,只觉得这时候的无能为力,甚是煎熬。
古人云: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顾东元不善弈,所以她谋子,而且是敌人的棋子。
一连七日,顾东元像失了魂的木偶人一样,毫无知觉的受顾伯的摆布,让吃饭就吃,给水喝才喝,在灵堂浑浑噩噩的跪到晕厥。
※※※※※※※※※※※※※※※※※※※※
作业已经写好,请大佬们检阅~
第9章 第一碗汤
09:难料
最后她被顾伯强行关在了房间里,等到悲伤褪去一些,逐渐醒过神来的人,才想起自己许诺的话,不知道是几个三日过去了,可她怎么上门呢,今后的三年都无法上门了吧,辛儿还会等吗?
顾省的头七过后,顾氏旗下的各商铺才陆续恢复了营业,顾东元也出现在了宴宾楼中,之前她总是独来独往,不惜与人为伍,却从不觉得冷清。如今到哪里都觉得自己形单影只,世界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俗话说的好,趁你病要你命,顾省病逝,对陆息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入夜,城郊的农户院里,吴故躺在床上,怀里时抱着那十两银子,反复的用手抚摸。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他坐起身将银子藏在枕头里面,又不放心的按了几下,才起身去开门。
月色朦胧,依稀可辨得来人是谁,吴故看清后,马上弯腰作揖:“恩人你来了,里边请,快里边请。”
来人正是陆息,借着夜色的掩盖他嫌弃的皱了皱眉,待进到房间后,点上了蜡烛,他才变了副仁厚善良的模样,自怀中掏出一壶顾氏香雪酒来,眸色深了深,沉声道:“你在宴宾楼也有几日了,五日后,顾府下人都会送香雪酒来酒楼,你到时候就寻机会把这一包药掺进去,然后再打上一壶酒,自己偷偷喝光了,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吴故接过酒壶,有些担心的道:“恩人,这药不会出事吧,我为何要喝光一壶酒啊?”
陆息转了转手里的佛珠,缓了缓严肃的神色,安抚道:“这只是普通的泻药,我这不是怕误伤到无辜的人嘛?所以药下的有点轻,平常人要喝够一壶才会腹中不适,你到时候拉拉肚子的事,我再叫了人去验他们的酒,这事就完了。”
“成,恩人放心,小人一定给你做的漂漂亮亮的。”吴故放心的应承下来,他只想替恩人报香雪酒方子被偷一仇,只要让顾氏没有办法再卖香雪酒就成,不想伤害别人。只是害自己肚子不舒服而已,以前做乞丐的时候,常捡一些剩菜剩饭吃,这拉肚子简直是家常便饭。
“这个宅子的地契你收着,事情办成后就找个活计好好安定下来,有手有脚还能养不活自己吗?”陆息语重心长的拿出地契,仿佛是慈爱的长辈在教导不听话的后辈。
“哎,谢谢恩人,小的……小的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吴故腿脚一软又跪了下去,忍不住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停的言谢。
陆息站起身来,没有理会还在磕头的吴故,只叹息般的道:“我也不用你报答什么,要是真有下辈子,只希望你能改了这见人就跪的乞丐行径。”
“哎,小的一定改,恩人您慢走。”吴故在原地又磕了几下才起身去关了院门,他急忙忙的回到房间,拿出刚才揣进怀里的纸,小心的借着烛光看,虽然一个字也不认得,但是此刻却觉得这张纸上的字特别好看,这是地契,他有自己的宅子了。
心里雀跃个不停,吴故恨不得翻几个筋斗欢呼几声,他再也不是往日的那个小乞丐了,他有手有脚,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宅子,美好的生活已经来了。
宴宾楼里,周大军看了眼总盯着后厨看的吴故,心里一阵嘀咕,少东家让自己留意这个小子,如今已经察觉出不妙了,他该怎么办。
这会儿老东家刚走,少东家好像随时会倒下一样,他该不该去说一下这件事呢,思虑再三,周大军当晚下工后,就找去了顾府,一路被带进书房,才见到了要找的人。
“周大哥,你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顾东元强打精神,引人入座,然后又亲自倒上两杯茶。
“东家,这几日吴故老是打听送酒的事,而且还总爱往后厨跑,我这不是心里总怕会出什么岔子,就赶紧来找你了。”周大军将自己的观察和担忧说出来,刚开始他也不知道少东家为什么让他盯着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时间长了,他慢慢的也看出门道来了,这小子不是个老实做工的,平日里总打听来打听去的,像是有所图谋的样子,着实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