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路悔转了转眼珠子,“好呀。”
随后又笑起来,“林妈妈,一个人看花很无聊的,你陪我去一下好吗?”
路悔长得显小,笑起来的时候颊边有个小酒窝,甜甜的像是个小太阳,让人很难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林管家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拖把,“好。”
“林妈妈真好。”路悔从兜里掏出了两块奶糖,放到了林妈的手里,“这个糖超级甜的。”
林妈下意识的接了,随后有些哭笑不得,“我不吃糖……”
“呀。”路悔嘻嘻笑着说,“可以给小孩子嘛,林妈有孩子吗?”
想起自己家的孩子,林妈的表情顿时软下来,“有个小孙女。”
“啊,都是小孙女儿啦,几岁啦?长得肯定超可爱吧……”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话起了家常。
路悔从小跟着爷爷奶奶,自然知道怎么讨老人和家长的欢心,没几句话,就把林管家哄的高高兴兴的。
路悔看时机差不多了,状似无意的问道,“哎,林妈妈,那个房间以前是做什么的?不让人进去的话,时间久了,打扫会不会不方便呀。”
林管家闻言,看了路悔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小丫头,哄我半天……”
路悔撒娇:“哎呀,您就告诉我嘛,我都嫁进夏家啦,也不会说给外人听呀。”
林管家苦笑,“其实说给外人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个房间是小少爷的母亲的。”
小少爷的……母亲?
夏石的母亲?
路悔怔了一下。
对于夏家的亲属什么的,路悔也知道一些传言。
夏秋母亲在夏秋四五岁的时候,因为抑郁症自杀。
父亲不久便又娶了一个续弦叫陆欢,给夏秋生了个弟弟,取名夏石。
夏石出生的时候,夏秋才七八岁,再之后的传言,就是陆欢和夏秋一起出了车祸。
那场车祸极为惨烈,陆欢当场死亡,夏秋虽然活下来了,但双腿再无知觉。
亲母抑郁自杀,后母带她出车祸死亡。
从那之后,夏秋头上,就顶着一个命硬克亲的名声。
其他的,路悔就不太清楚了。
“对的,就是小少爷的母亲。”林管家稍微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来这里也没有多久,但是听说,因为夏小姐出生的时候,就有算命的跟老爷说,夏小姐克亲,本来老爷是不信的,但后来……唉,夏小姐母亲去世后,夏小姐就被老爷子直接扔到别墅,给仆人照顾了。”
路悔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昨天的夏秋。
女人安静的坐在床上,捧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西湖龙井,寂静的目光望着窗外,对自己的疼痛和医生的束手无策,没有半分焦急。
眼底深处,一片漠然。
母亲早逝,父亲嫌她克母,又马不停蹄的续弦。
一时间,一种说不出的心疼慢慢出现,像是针扎一样的,一下又一下。
路悔摸了一下戒指,冰冰凉凉的戒指,不能给她带来半分的安心,她焦虑了一下,拇指习惯性的蹭了蹭自己食指上的咬痕,细微的刺痛感传来,终于给了她一点踏实感。
“夏石的母亲生前经常来这里吗?”路悔问。
连房间都有了。
“唉。”林管家叹口气,“那时候陆夫人很喜欢夏秋,经常来这里看她的,后来干脆就收拾出了一间屋子给她。”
“然后就是那场车祸……陆夫人死了,夏小姐的腿也不能动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林管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多说了起来,“但是从那之后,夏小姐不信自己腿坏了,天天,就算爬着,也想站起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复建的可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放弃了……”林管家说,“她开始讨厌人接近她,碰她,谁靠近她就会大发脾气,而且特别喜欢一个人呆在地下室。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林管家说,“我也是听以前那些在别墅里收拾的人说的……夏小姐虽然站不起来,也放弃了复健,那时候不会用轮椅,也拒绝用轮椅。”
“每天躺在病床上生气发疯,最后半夜趁人不注意,爬到了那个地下仓库里,被人抱走,第二天晚上又会爬过去……那里那时候还不是现在的地下室,只是个地下仓库,又冷又湿,对她的腿一点好处都没有……后来老爷来了,把那个藏东西的地下仓库改成了现在能住人的地下室……”
第100章 瘸腿大佬的小娇妻
因为也只是道听途说, 林管家也只是言尽于此。
但路悔根本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景象。
她没有办法把记忆里, 那个安静坐在轮椅上,眉眼寡淡中的女人,和林管家口中这个可怜的孩子对号入座。
她就是觉得, 心很疼。
那种有点肤浅的同情和怜悯,慢慢的扎着心脏表皮,然后,随着一种, 也许更肤浅的,叫做“喜欢”的东西催化,越来越深, 越来越疼,那感情也伴随着越来越复杂的疼痛沉下去,沉成了一种,更说不清楚的东西。
就像是一本书。
当你刚开始看到它的时候,你也许只是喜欢它的名字,它的封面, 或者朋友们偶然谈起来的, 关于它有趣的传说。
因为浅薄的喜欢,你开始试图靠近,你情不自禁的翻开了第一页。
你被吸引了。
即使,你读起来觉得悲伤,哪怕你只是靠近, 就觉得有种无法呼吸的悲伤。
可是你更想读这本书,可是翻开更深,你才发现,书上很多的页数被撕去,那些你想了解的,在浅薄传说之下,你想知道的,许多更重要更深更让你想读懂的东西,早就被人藏了起来。
那些让人悲伤的万恶之源,藏在那个人悲伤的残躯内,藏在笔直的脊骨中,她被雾气蒙住,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又在跌落云端后,挣扎无力的眼眸里。
“后来那间屋子,夏小姐就谁也不让进去了。”林管家说,“听说夏石小时候闹着哭着想进去,也被夏小姐赶走了。”
“唉,这些事情我们也就私下里说说。”林管家又叹了口气,“在夏小……夏总面前,可不要提起来。”
“嗯,我知道的。”路悔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们在花园里看了一会儿花儿,很快暮色西沉。
林管家去了厨房,路悔就向之前那样,坐在地下室门口,看着自己食指上的牙印。
牙印很深。
好像会留下一辈子的疤痕。
路悔却有些担心,不够深,她甚至开始想,要不要去做个纹身。
戒指会丢,诺言会变,只有深刻的疤,才能让人只是看到,就能刻骨的铭记起一段光阴。
路悔看着手上的疤,想着林管家说的那些话,情不自禁的又开始难受。
她手指上一个小小的疤,摸起来都会觉得疼。
不愿意相信现实,不想接受自己失去双腿的夏秋,该有多难受啊。
路悔发了一会儿呆,想着自己该吃饭了,她想了想,从兜里套了两块薄荷糖,放在了地上。
她小时候爱发烧生病,爷爷奶奶为她操碎了心,天天给她喝特别苦特别苦的药。
每次都苦得她哭出来。
后来奶奶就给她所有的衣服都缝上了一个兜,里面满满当当的都装着各种糖。
每次只有喝了药,奶奶才让她吃糖,然后慈祥的说,“人啊这辈子,总是苦了之后,才能更甜啊。”
她当时不懂,但是后来身体慢慢好了,她没再喝过那么苦的药,但同样的糖,也失去了那时甜蜜的味道。
但她还是习惯穿有兜的衣服,然后在兜里放很多糖。
她蹲在地下室门口,左看右看,觉得把糖放这里,怎么看都像是在上贡……
而且贡品似乎还有被轮椅踩踏的危险。
路悔:“……”
路悔默默把糖拿回来,四下看了看,最后找了盆吊兰,估摸着在夏秋的手刚好能够到的地方,把吊兰吊在了通道的门口合适的高度。
她把糖藏在了兰花的吊兰叶子下面。
“苦尽甘来呀,夏秋。”路悔对着兰花双手合十,“苦日子过去啦,希望你以后吃到的所有糖,都会比别人甜。”
顿了顿,又说,“甜到哭的那种甜哦。”
“……”
“算了,还是别哭了,我有点难以想象。”路悔对着兰花,苦恼的说,“你不哭,我都觉得心疼的要死了,你要是哭了,我怕是得当场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