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66)

天道法理的作用以直观方式呈现给池渔。

陶吾的皮肤下滚动着岩浆般张牙舞爪的赤红纹路,甚至感受到她呼吸的灼热气流。

陶吾垂目掸着那无数的尘埃沙先生,几次深呼吸过去,赤红纹路消退不少,鬓角汗水却沁沁滚落,眼睫微颤,“他伤害你了,我才不要吃。”

池渔啼笑皆非,包里摸出湿巾,抽出一半给陶吾,自己也拿出几张,胡乱地擦拭明明那些不屈不挠贴上来的沙尘颗粒,嘟囔道:“可是有你在啊,他也没杀我,那点小伤算什么。”

隔着衣服都摸得到滚烫的热度。

池渔想哭,却是笑,“他只要没把我腿脚砍下来,我都不在乎,无所谓,反正是我挑的事。”

陶吾止住了她的动作,单膝跪地,仰头看她,“我在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超常发挥了,没刹住车。

明晚见啊(*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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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空的期望 64瓶;阿歪 20瓶;要哦 6瓶;喝杯茶再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天蒙蒙亮,池渔翻完了沙先生邮箱及电脑上所有有他署名的邮件和文档。

分析完沙先生和JMQ——jinminqin##8922——的交流模式, 她模仿沙先生的语气, 发出第一封邮件。

她在邮件里写:抵达瓜州,目前和刘及小蔡尚无联络。

沙先生和JMQ的邮件往来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多, 但也不少。

两人的第一次交流是两个月前,沙先生给JMQ发信息,告诉对方他出来了, 问JMQ还有没有在用这个邮箱。

语气像条被困在鱼篓不知自己何时死亡的鱼, 可怜而无助。

JMQ在之后操办了一切, 给沙先生安排食宿, 通过邮寄方式寄送现金, 数额不大,200-600块不等,沙先生每次都会在回信中写明数额, 表达感谢。

十二天前,JMQ发给沙先生某公司后缀的邮件地址, 让他联系对方, 关键词便是“天助镇”。

池渔网上查了下那公司, 发现是注册地在燕京的科技咨询公司, 个人独资, 法人代表宋辉。但网上查不到该公司的业务信息。

再之后, 沙先生到了沙洲,与刘教授及小蔡见面。

JMQ是躲在名为“沙先生”的傀儡身后的傀儡师,自始至终操纵事情发展。

但, 沙先生并非全无自我意识的傀儡:他心存怨怼,危若累卵的内心埋着一颗暗雷,引线七零八落,一点就炸。

而与此同时,寻找天助镇的除了刘、蔡及背后的宋老板一伙神秘人,还有池渔。

“放长线钓大鱼”在信息四通八达的现代不怎么适用,鱼线容易被从天而降的(给狗狗接的)飞盘拦腰截断。

所以沙先生最后被遗落在茫茫荒漠——名副其实的沙子就应该呆在荒芜戈壁,经受风吹日晒,以及夜间温度骤降凝结的白霜的洗礼。

沙先生的遗产则到了池渔手中,JMQ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联系人。

电脑叮咚一声,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

JMQ:[晚八点,神州车行,车牌号:陇G45874。车内有地图导航,下一站,蒲昌海镇。]

池渔反复读了两遍,不可避免地想到对她不利的可能。

从邮件来看,JMQ对沙先生的安排可谓精细,无微不至。字里行间语气友善,循循善诱,后期,甚至频繁出现口语化词汇,一点儿都看不出作为金主的高高在上,脾气好得像多年朋友。

就这样,在沙先生提出什么时候见面,能不能给他直接联系方式。

JMQ依然委婉回答:不要着急,保持邮件联系。

仿佛……

故意在邮箱里保留来往信息,等人来翻阅。

池渔一面想着自己日常发作的多疑症,一面将这种猜测记在备忘录。

瓜州和海城有两个小时的日照时差。曙光破晓,她伸了个懒腰,想站起来,抬脚居然没抬动,两条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池渔不着急起,拿起桌上的“农天山泉”,余光斜视地上影影绰绰的椭圆影子,慢慢喝着剩下的小半瓶水。

陶吾最后甩掉了千千万万个沙先生,但高烧阴魂不散。到旅馆冲了一下午冷水澡,温度从滚烫勉强降为灼热。

池渔凭触感断定远超四十度。不过她没找体温计测,何苦自己吓自己。

到晚上,陶吾还是高热,房内一个大暖气人,池渔帮不上她什么忙,也不想自己睡,索性接着研究沙先生的遗产。

喝光最后一点自来水味道的“矿泉水”,干燥的喉咙得到滋润,腿脚也从久坐的麻痒中恢复,困意阵阵上涌。

池渔扶着桌沿往后推椅子,三下两下的功夫,打哈欠打出一串眼泪。

地上的影子在她尝试起身的一刹那,从影绰的椭圆化作明晰可辨的头、颈、肩。

第三次了,毛球小神兽成功化形人形大神兽,让我们为她鼓掌欢呼。池渔忍不住腹诽。

书桌背对床,去卫生间或者去拿什么东西,但凡有点动作,后面立马化为人形,似乎耻于被她看到毛球形态。

就像运动会八千米长跑,跑到最后气喘成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注意到有观众在看,马上摆出小菜一碟的轻松自在。

形象第一,其他都不重要。

池渔右转九十度,一手搭在椅背上,问:“你这样累不累?”

“还好。”陶吾细声细气,目光不离手机。

池渔过去用手背碰碰她额头,还有点热,比刚回来那会儿好多了。

她瞥了眼屏幕。

顶着高烧打了一整夜消除游戏……通了三关。

能耐哦。

池渔去洗漱完,睡意不减反增,回来一看,陶吾还在玩。

“别玩了,你不困吗?”池渔拿毛巾遮住屏幕,又一个哈欠,“你坚持不住就变回去啊,这样化形不费电……灵力?”

“这样比较可靠。”陶吾终于放下了手机。

“什么可靠?”池渔疑惑。

“比那个可靠。”陶吾闪烁其词。

池渔真困了,可靠两个字都想不起来怎么写,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形神兽。

她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盘腿坐在床边。

画面似曾相识,第一次见好像也是她赌气不要变毛球非得人形来着。

池渔迟缓地眨着沉重的眼皮,陶吾为什么坚持人形?

明明毛球抱起来更舒服……

“困了么?”她发呆的时间有点久,陶吾抬起双手,拇指顺着池渔的眼眶揉了一圈。

“嗯。”池渔闭了闭眼,感觉眼睛比刚才舒服多了,“可是我想抱着你睡觉,好久没抱了……”

话一传到耳中,说话人自己先愣了。

她是熬太久脑浆熬成浆糊了?

这什么“伐开心举高高要抱抱”的鬼语气?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收是收不回来了,池渔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压着陶吾的肩膀把她带下去,两个人一道陷进有弹性但并不柔软的床上。

倒下去的瞬间,池渔笑了。虽然反应慢了点,但她明白了。

“陶吾吾无论什么形态都可靠,最可靠。”

过了会儿,陶吾偏过头,微眯起的眼睛依稀透出笑意,就着移动的日光凑近身旁的人。

她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渔宝恬逸平和,外界的纷纷扰扰终于不再影响她的梦境。

陶吾看了她许久,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晚安。”

*

“你变了。”

“非也。”

“肯定变了。绝对变了。”

“误。”

“变了。”池渔万分笃定,“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吗?不要拽古文,就清清楚楚说‘没有’。”

陶吾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在池渔直入眼底的注视下一寸寸移开视线。

心虚的表现。

池渔洋洋得意,“我醒着呢,你看到我睡着就变毛球了。”

她发出个得胜意味的“嘁”音,借着椅背的遮挡,手绕过陶吾背后,戳了一记腰窝。

陶吾登时坐直,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指尖在掌心挠了两下,有些无奈又有些讨饶地用灵感传音唤“渔宝”。

池渔便躺到她腿上,捏捏她的手腕,再摸摸她颈部缓慢跳动的动脉。离瓜州越远,温度逐渐恢复平常。

这才卸下心里的大石头。

沙先生字面意义上化为尘土,池渔一不抱歉,二不可惜。

此人因抢劫杀人入刑,仇视财富,出来后对新时代适应不良,已存有铤而走险再回监狱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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