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地那么大一辆车,很难被忽略。
严队长肯定是看到那辆废弃的车,所以和小组去到北区。
林鸥及钱多一左一右陪着执法队队长领头的六人。
收音的麦克风在她胸口第三颗纽扣。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在明里暗里好几双眼睛的紧张注视下,严队长戴上手套,掰下车窗的玻璃碎片,尝试打开车门。失败。
车里情况一目了然,藤蔓攀上座椅、方向盘,人工皮革座垫破烂不堪。
开车门的三番尝试无果,严队长眯起眼睛,站在车旁缓慢地三百六十度扫过屠宰场。
然后,抬脚往北围墙的后门走。
严队长身高步子大,林鸥一路快走,隐藏式针孔摄像机镜头晃动。
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严队长身形板正,脊梁挺直,步伐姿态颇具执法人员的威严。
总之,是个看似正派的执法队队长。
可池渔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无意识地撸着从单肩包和毯子探出半身的毛球。
“痒。”
听到单字,以及随后耳边呵气似的轻笑,池渔才发觉小神兽醒了。
大约是感觉到附近有生人,小神兽用的灵感传音。
池渔放开鼠标,捏住撸毛球的手腕,随后双手虚推毛球,推回包里。
小神兽不屈不挠地爬出来,“热。”
池渔被仗着身娇体弱不听话的小神兽分了神,注意力再回直播窗,严队长已经到了北大门,蹲在地上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不知在找什么。
他的五名手下也蹲着,有些用手指扒拉地上蔓生的野草,有些几乎把脸贴上地面。
午后阳光炽盛难当,林鸥喊了声:“严队。”
严队长的呵斥铿锵有力:“不要干扰我们查案!”
林鸥明智但又不甚甘心地闭上嘴。
执法队执行秘密查案任务,林鸥和钱多两个平头百姓配合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头对头说小话。
说到“哎怎么之前没见过你”,林鸥关闭麦克风,不让池渔听。
钱多有问有答。
池渔想八成是三大终极问题:你是谁,从哪儿来,往哪儿去。不甚在意。
人的视野有盲区,心理有盲区,当注意力被分散或者过分专注于一样事物,周遭的一切都会虚化。
但镜头不会。
镜头诚实地记录一切。
池渔专心观察严队长,没多久,她看到严队长一个诡异的举动。
就是那个动作,所有违和感都说得通了。
她看到严队长趁林鸥和钱多交头接耳,偷偷挖了一捧土装进严整的制服口袋。
他的五名手下见状,各自交换一个眼神,也这么做了。
刨土藏土都是一脉相承的严肃认真,好像一捧又一捧黄土真的是重要证据。
池渔截了几张图连同之前两张,打包上传到附件。只有图,没放木马病毒。
等待附件上传,她掸了下阿植的红叶子,“听听大家都在哪儿,让精卫通知大伙回来。没事了。”
她为不具名哥/姐的连番操作震惊,差点儿在邮件正文加上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魔怪?
十三杀手团第一次行动那晚,来屠宰场的一共八人。豆瓣酱和沙茶酱在场内被池渔以麻醉槍狙擊,其余六人在屠宰场外遇到卫生协管,溜之大吉。
她当时以为大晚上冒出来的卫生协管是神兽保镖多管闲事,后来才知道是魔怪作的妖。
羊小阳形容魔怪:长得特别丑,闻着特别臭,说话特别冲。
从林鸥第一次揉鼻子,刻意远离执法队员,池渔便先在脑海里写下“气味”;
严队长的表情变动极少,面孔固然方正,表情却很僵硬,额头像打了肉毒杆菌一般平整,池渔记下“表情/长相”;
而当这帮“执法队员”撅着屁股刨土,“说话是不是特别冲”已无需论证。
池渔从抽屉拿出《画经之驺虞》,翻到她不久前看到的那页。
「……御灾捍患,见则魔物、异怪俯之,欣然而祭。」
“陶吾吾,老陆给的饲养指南说魔怪见了你自愿给你当祭品,那就是能吃的意思,对么?”
小神兽重重地“唔”了声,在包里翻动着,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爬出来。
走出地库,池渔面朝西方,迎接这天最后一抹绚烂而不刺眼,温柔而不暴烈的日光。
她屈膝蹲下,将小神兽放出背包,灿然一笑。
“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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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计划是昨晚(7日晚)写完的,但是忘了带钥匙,又突发大事,于是和我家小朋友过了个七夕,于是……
来晚了,实在抱歉。以后真的不竖旗了。
第二十九章
一声令下,小神兽宛如出膛的子弹, 空中拉出一道白色残影。
池渔摸摸鼻子, 盖住唇侧止不住的笑意。
——看那只毛球,好像飞奔去找肉骨头的小奶豹。
小神兽消失在视野, 池渔拐了个弯,凭对屠宰场的了解,选了条隐蔽的路线去北区。
“执法队”共计十二人, 虽然一半跟领头的严峰去北大门刨土, 还有两组六人在南区建筑里晃悠。
走进两边是高墙的通道, 池渔拿出手机, 打开林鸥那边的直播回放。
算时间, 她刚把照片发给对面不具名的哥/姐,严峰立刻接到电话。通话时间很短,严峰嘴巴一开一合, 便急不可耐挂断电话继续刨土。
池渔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支所谓的“执法队”是哥姐派来的没错。
感慨之余, 她居然莫名欣慰:没报警, 来这么一出暗度陈仓, 哥姐们总算没蠢到把自己送上穷途末路。
但, 跟受屠宰场众租客厌弃的魔怪搭伙, 哥姐们给自己挖坑的角度还挺清奇。
因为严峰自打进了屠宰场, 装模作样楼上楼下扫了圈,连地下都没去,直奔北区荒草地, 显然另有图谋。
“严队长”现在刨的,怕是将来哥姐们棺材板上的第一捧土。
小道两百多米,走出去天边堆积的锦簇云团仍描着金边,余晖洒在东楼,池渔捕捉到二楼窗口一闪而过的影子。
她蓦地想到什么,低低喊了声:“陶吾,回来。”
也就是话音落地的功夫,小神兽重回视野。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屠宰场主色调转向青紫,小神兽低空滑翔的奶白影子在池渔眼中愈发清晰。
粗看难以形容确切形体的毛球,看久了,渐渐展露出猫科动物外廓。
“老板,你去哪儿?”小神兽问。
池渔刚看完回放,切回直播,头也不抬道:“会会‘严队长’。”
结束北大门的勘察,严峰领头的两个小组返回中间停白车的区域,后在附近停下,又叫了个小组过去,一时半会儿似乎没有收队离开的意思。
这帮披着制服人皮的魔怪难不成还想在屠宰场晒月亮?
池渔沿西侧养殖中心走向北区,主要看手机,偶尔抬头看两眼前方。
毛球形体逐渐淡薄,保持着她目光追得到的速度,飞飞停停,不时回头看她。
那双澄黄眼睛像黑暗中的烛火,时而摇曳,像有什么话要说,又好像已经把话说完了,等待回应。
“陶吾。”池渔招招手,示意小神兽过来,轻声道,“不用太着急,他们人多,咱们一个一个来。”
毛球蹭了蹭她的手腕内侧,顺着手臂盘上去,“我能行。”
室外暴晒一整天,地面和建筑热气反扑,室外温度比地下高出几档。毛球体温略低于她,绒毛的清凉感印在皮肤,霎时像贴了张冰贴,激发毛孔舒张收缩。
池渔礼尚往来地在小毛球眼睛上方挠了两下。
毛球仰起头,眼睛微微眯起。
养宠物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池渔心想。顺着若有似无的脊骨线,握住毛球的长尾巴。
无论神兽以前如何威风八面,当下社会唯物主义是主导,跟以前的环境大不一样。
毕竟阿植“根须收音”还得看土壤成分,谁知道老陆的小册子有没有夸大成分。
万一《画经》没跟上现实条件及时更新呢?
小神兽这一步三回头,可能也是在忌惮什么……吧?
尽信书不如无书,小神兽还是幼崽,稳着点来总没错。
反正非人们快回来了,魔怪进来容易,想出去,得问问大伙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