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淑道了一声,同慕轻尘一起,躲进一颗柳树。
慕轻尘撑着双膝大喘气,险些站不稳,靠着树干歇息。
常淑抬袖擦擦脸侧的汗,抱住肚子,喘匀呼吸,逗了慕轻尘一句:“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跑两步就累得直不起腰了。
慕轻尘委屈呀,反驳道:“姑奶奶,你是吃饱喝足有力气,我呢,连咸鸭蛋都没吃上一口。”
常淑扬起下巴,“哼”了一个字,转身踏上另一条路,慕轻尘跟上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问:“你去哪?”
常淑答曰:“回家。”
“……你不去国子监吗?”慕轻尘追问。
言罢有点后悔,还有点……害羞。她想念常淑,想每天都能看见她,可常淑偏偏许久都不来国子监。
常淑闻言顿住,侧眸看她,眸心深邃如井,藏着某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想我去吗?”
慕轻尘捻着捻衣角,乖巧点头。
常淑有几分窃喜,埋下头藏住笑,再次抬头仍是那副恬淡的模样,但语调轻轻扬了扬,显出骄傲:“……看你表现吧。”
慕轻尘踩着风火轮般闯进家门,火急火燎地进了书房。
倏尔来这么一下,弄得府内都鸡飞狗跳,以为她又在外头闯了祸,要带长随去干架。
嘉禾挥舞着手绢,心急如焚的去寻她,等抵达书房,发现慕国公已经率先赶到,正站在书桌旁看慕轻尘画画呢。
“尘儿,”嘉禾小心翼翼着,“这是做甚呢?”
慕轻尘把水亮的铜镜搁在手边,一边作画一边瞅上一眼:“自画像。”
她用小狼毫在纸上勾出轻盈的线条,继续说:“常书让我送副自画像给她,以便每日想我一想。”
哎哟哟,这酸溜溜的小情话哟。
慕国公似是不信:“她……亲口跟你说的?”
“嗯。”
慕轻尘得意的摆摆头,像个笑眯眯的不倒翁。
看不出来啊,长公主殿下表面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私下底竟有一张花甜蜜嘴。
嘉禾见慕国公走神,拽拽他袖子示意他乘胜追击。
慕国公心领神会,殷勤的为慕轻尘磨墨:“那……昨晚,你们在哪过得……夜啊?”
“客栈,我们一起……。”
话刚滚出嘴边,慕轻尘便后悔了,暗骂自己嘴瓢,答应过常淑不说出去的。
她把笔搁进笔床,冲着僵如石雕的爹娘们尴尬一笑。
“嘘。”竖起食指抵在唇中央,“秘密,这是秘密。”
慕国公和嘉禾慌乱回应:“明白明白,秘密,秘密……”
刚换好妃色宫裙的常淑打了个喷嚏。
初月姑姑不免紧张,吩咐太监们快把窗户都合上。
常淑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呷了一口,对初月姑姑说:“无碍。”
初月姑姑扶她坐上美人榻,调侃道:“长公主今日心情甚好呀。”
常淑用茶盖浅浅拂去杯面上的浮茶,稍一挑眉,稳稳静静地说:“嗯,去支会翰林书画院的画师们,慕轻尘的画像明日就送去,让他们把花名册给本宫补齐整喽。”
“是。”
第104章 番外·相爱(4)
慕轻尘为了这幅自画像, 可谓是废寝忘食,来来回回画了许多都不满意, 后来实在太累,从中挑了张勉强能入眼的。
翌日, 临出门时。
她在膳厅揪着她爹不放, 把画像贴到他眼前, 反复问说:“您再看看,画里的人可有我十分之一美?”
慕国公:……
端碗喝粥的嘉禾, 在桌底下踢了踢的慕国公,示意他赶紧收起那副“无语”的嘴脸。
帮衬道:“娘觉得这画甚是不错, 你画技不算翘楚,但亦算纯熟, 国子监祭酒不都夸过你么。”
慕国公接下话:“没错尘儿,你心诚,常姑娘一定会很喜欢。”
于是乎,慕轻尘在他们一番追捧下,带着画早早出门了。
她踩着暮鼓的鼓点,一步三蹦哒的踏上去国子监的路,路过早食铺子,还买了两个胡饼, 一个给自己, 一个给常淑。
忽尔又想起把亦小白给忘了,退回去,再买了一个。
刚出锅的胡饼, 酥香扑鼻,还烫着手。慕轻尘怕它凉了,将其揣进怀里。
一路怀中都热乎乎的,等到了国子监,已经惹得她满头大汗了。
眼下学堂内的学生不多,闲聊声稀稀落落的。但常淑和亦小白都已经来了,正挨在一起,聊得不亦乐乎,偶尔蹦出几声银铃般的笑语。
慕轻尘简直羡慕嫉妒恨,低头瘪瘪嘴,看向亦小白的目光好像藏了刀片一般,狠狠扎在她背心。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慕轻尘问道。
她厚起脸皮,扭着身子,硬生生把常淑和亦小白挤开。
哼,不准凑这么近。
常淑大方道:“我好些日子没来,小白在给我讲近日国子监的趣事,刚讲到你们和林品如斗嘴那段。”
小白?
居然都叫得如此亲热了。
咋都没叫过“轻尘”呢,每次唤她,都连名带姓的。
慕轻尘吃了好大一桶醋,嘴里像塞了一颗酸杏,牙根都贼酸贼酸的。
腹诽着,亏我还给你们买胡饼,不给了,我一个人吃。
一番丰富的心理活动后,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回到位于角落的书案后。
常淑目送她离去,没有一点要去追的意思。
“接着说接着说。”她催促亦小白道。
“……我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你撸袖子准备和林品如干架,祭酒突然出现在身后。”
“哦对对对……”
远处的慕轻尘身边响起背景音乐: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出卖……
她将叠在一起的三张胡饼掏出来,撕开油纸,大大地咬了一……咬了……咬……
妈的,太厚了,咬不动。
“砰”,她气咻咻地把胡饼扔在脚边。
好容易熬到正午,堂上的夫子也是累了,咂咂嘴,大手一挥,赶众人去食舍用午膳。
慕轻尘率先起身,破天荒冲到人堆最前面,第一个领了午膳,还坐在了靠窗的好位置,独自抖着腿,扒拉蔫巴巴的油菜。
常淑和亦小白挤出人堆,捧着碗筷坐于她左右手。
“为何不等我们一起呀。”常淑问。
慕轻尘剜她一眼,没说话。
常淑:我……做错什么了……
亦小白嘴里叼着竹筷,观察这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奇怪她们明明互相嫌弃,却好似比以往亲密了许多。
且
常淑都三个月没来国子监了,关系应该生疏了才对呀。
难道——慕轻尘接受了自己是断袖的事实,背着她跑去和常淑表白了?
亦小白拿下竹筷,轻轻敲在碗边:“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常淑脸皮薄,经她一问,想起前夜和慕轻尘同床共枕的事。
嘴抿成一条直线,执起小匙,往嘴中递进一口汤。动作磕磕绊绊的,从头到尾都露出心虚。
亦小白一拳磕在腿上,眯起眼睛:“我猜对了是不是!”
慕轻尘嘴贫:“瞒着你的事多了,你问的哪一件?”
常淑扯扯慕轻尘的绦带,红着脸,低声道:“别胡说。”
须臾,像是不解气,又拧了拧她胳膊上的一块肉。
亦小白:啧啧啧,都在我面前打情骂俏了!
下了学,慕轻尘依然先走一步,铁了心要吃醋到底。
常淑和亦小白对视一眼,耸耸肩,乖乖跟上她。三人保持着“品”字队形。
路过闹市时,亦小白要去附近酒楼寻她爹,便在街口分别,末了一步三回头,用暧昧的眼神瞄她们。
常淑受不了她,拉着慕轻尘快步往前,把亦小白远远甩开才松手。
“你和亦小白关系很好呢。”慕轻尘阴阳怪气的说。
常淑故意气她:“小白比你可爱多了,会耍宝会卖萌,还会讲许许多多的江湖趣事。不像你,无趣。”
“我我我哪里无趣了!”
慕轻尘备受打击,不小心撞到一旁扛竹架的的小贩,那些系在架边的小铃铛发出乱糟糟的响,引得常淑注意,她停下脚步,挑了两个香囊在手里。
“之之之前不还带你去和董尚书家的大儿子打架吗。”慕轻尘又说。
常淑把香囊都要了,给了小贩一枚碎银子,回怼道:“还好意思说,打不过你撒开腿就跑,叫都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