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动授她琴瑟,她竟连琵琶曲也不会弹,但学得很快,她应是记不得,那个时候授我琴瑟的,其实是她吧。我弹了她最爱的曲子,她似乎听懂了我的情绪,却没有听懂我要表达的情意。但我总想着,不急,不急。
我脑子里时常闪现出她以前叫我“佛珞”,那时她虽表面总是冷冷清清,却又极喜欢逗弄我。这一世叫我“佛姑娘”,感觉倒是生疏了许多。
记得刚到方府的时候,我带她去了山华斋园,那时以前我们常去的地方,现在修葺得倒是好看了许多,途中又遇到那和尚了,那和尚似乎懂得了我的暗语,没有多言,赐予了一对信物给我们,那和尚说道:无论今生还是前世,有所羁绊,飘散后又聚合,应是缘分。
这番话浸湿了我的眼眶,有好一瞬间,我都想告诉她,其实我是她的妻子,可她那迷迷糊糊的神情,总让我开不了口。
但好在,这一世,她也是迷恋着我的。
我本以为,就这样,她会嫁予那三太子,我还在焦急之时,怎知方晋告诉我,我离去后,她魂不守舍,茶饭不思,把自己封闭在后院好几天。后来她女扮男装来到诗赋大会,我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张脸和那双眼睛,化成灰我也认得。
某天夜里,她靠近我,轻声呼唤了我的名字,我假装未有响应,她以为我已熟睡,所以亲吻了我。
这一吻吻得十分小心翼翼,可我却是等待了许多年了,我的内心扑通扑通,但我知道如果那时我有任何动作,一定会吓坏她。就这样,她以为的秘密亲吻,其实,是我内心所期。
我开始渐渐怀疑,她是不是就会永远这样了,再也记不起我们的往事,她难道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但我又想了想,如若什么都记不起,那才是最好的,记不起那些羁绊纠葛,记不起那些伤害和疼痛,就这样做一个平凡人,那也许也不错。我记得第一次抱起她施展轻功时,她惊愕的眼神,其实我内心觉得有些好笑,若是以前的她,这也许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渺然,我还是叫她渺然,她的名字依旧没有改变,只是性子变了太多了,如此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和当初那个逼我喝下毒酒的女子,影子重合在一起,有些偏差。但我知道,这才是她的天性,而失控与疯狂,都是因为走火入魔,因此现在我练功都十分谨慎。
有时我也想过,要不要授予她武功,但是我有些害怕,我总觉得,在她心中的那颗种子,只是还没有萌芽,而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触碰到她的爆炸点,让她又回到从前,或许习武会是一个爆发点。
我一直在寻找一人,我想知道为何我会在大火之后,便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但记忆却没有抹去,萧和,对我而言,不算是我的亲生哥哥,我无亲无故,又如何冒出了一个哥哥呢?霄雨曾经惊讶,一个仅仅几岁的小孩,怎么就可以习武习得如此之快?我不知她有没有怀疑过。
但我知道,西洋,这个地方,一定会给我答案。
西洋,是梦靥的发源地,是一切的开始,我一边惧怕着,一边又有些期许,对于许多事情,我都迷迷糊糊,找不到答案,如果找不到,我想我也无法安宁。所以,我必须把她从宫中救出来。我想了好久,如何做到让方渺然成功出宫,却又不让方府深受其害,最终,我终于有了一个办法。
方府,似乎也是一个秘密,那洞中住着的那男子,到底是谁,我怀疑这一切与他有些联系。只是刚刚有所线索,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人离开了,离开得很是时候,就在渺然成亲前一天。
这一切让我心中很是不安,我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总觉得有一团迷雾,我心中有一种想法,就是赶紧下西洋,去寻找答案,但再着急也没有用,我不能丢下渺然一个人离开,并且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一切不得而知。现下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渺然成功离宫了,这人便是陶政。
陶政如此急切的想要登上皇位,只等那圣上驾崩,二皇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想要从中作梗。我想了很久,这么做到底行不行,是否有失风范,但似乎时间已经不能再等待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江南城和南京城,似乎要暂作道别了。前途有多么艰险,我是不怕的。我最怕渺然知道真相,知道她有朝一日会老去死去,而我却依旧年轻,如同从前一般。
回忆起往事,我心中不免堵塞,她如此费尽心思想要去得到长生之道,除了想与我常伴余生,还有什么呢?我也希望自己是平凡人,与她生活七八十年,渐渐老去。但一切都不会如我所愿。
“佛姑娘,你在想些什么呢?”方渺然穿好衣服,从屏风里走了出来,看着佛珞一个人愣神了好久,似乎在想着什么。
佛珞被方渺然一语拉回神思,看着她刚出浴,头发还微微浸湿,肤色白嫩,心中有些动容。这些回忆,实在是太过冗长了。
只有回到现实时,一切才真实。
“在想你。”佛珞淡淡一笑,有些打趣的说。
方渺然倒是听着不好意思了,佛珞见状缓缓走近方渺然,两人站在一起,出浴后的模样都十分好看,方渺然看着佛珞时,发现她的眼眶竟然微微浸湿了。这倒是让她十分诧异,不知道佛珞刚刚一个人在想着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佛珞的手,接着把她朝床榻那边带,待到床沿时,方渺然顿了顿脚步,随即让佛珞躺下,佛珞倒是很听方渺然的话,乖乖的躺了下来,想知道方渺然想要干嘛。
她看了看佛珞,紧接着蹲下来,整个人刚好和床沿齐平,随即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佛姑娘,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告诉我的呢?我也想与你分担,我见你最近喜欢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会担忧,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告诉我?
佛珞听了方渺然的话有些动容,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方渺然见佛珞还是不说话,有些气结,随即她伸手轻轻一拉,便拉开了佛珞内衬的系带,佛珞顿时有些紧张,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些期待,方渺然随即轻轻拂开她的衣衫,佛珞上身被她一览无遗,那光滑细腻的肌肤,让方渺然心跳加速,但她现下更为关心的却是那烙印,那烙印在这具完美无暇的身体下,显得如此的突兀,她伸手轻轻地去触碰那烙印,不知为何,方渺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似曾相识似的。
方渺然盯着那烙印,来回摩挲,心中忽地一刺疼,她想,会是何等残酷的人,才会对佛珞做出这样狠心的事呢?她想着,曾经有人对佛珞是何等的残酷,那么现下她便要对佛珞何等的温柔,让佛珞感受到自己的爱。
她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吻着那烙印,佛珞感到一阵酥痒,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曾经很久以前,也是她,在后悔的时候一遍又一遍这样亲吻着自己的烙印,这场景一瞬间重合在一起,佛珞竟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佛珞轻轻侧过头,看着方渺然,见她闭着眼睛,眼角微润,佛珞伸出手,轻轻地去摩挲她的头发。
她心里想,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好像方渺然给自己的感觉都像是没变,只是很多年前,方渺然也是像这样,最终因为练功走火入魔,那时的她,才真的是让自己又爱又恐惧。
第三十九章
【阴谋计划】
翌日清晨, 佛珞早早地便睁开了眼睛,方渺然还在熟睡之中,琢磨着时辰, 宫女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要来叩门, 于是她走下床, 穿好衣衫,见方渺然睡得很沉, 佛珞心有不舍,但现下她还有更着急的事要做。
轻轻关上房门,回头看了她一眼, 随即离开。
方渺然是被宫女叫醒的, 她记得这宫女,就是昨天特意让自己不要取下红头盖儿的那人。那宫女一边看着方渺然起床,一边朝她身后探看, 想要看到陶政, 但见那床榻上却又是空无一人,有些疑惑, 昨夜明明见着太子进来的, 又没见他出去, 怎么不见人呢?
方渺然看出她的疑惑,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自顾自地穿上衣衫,见佛珞在桌上留下的几字书信, 走近一看:渺然, 离开几天,照顾好自己, 有任何事去找师父。
她不着痕迹地把那书信放到衣衫内衬中,随即转过身, 看那宫女正在置换床单,见上面也不见红,更加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