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着身上的官袍,拿起官帽看了许久。然后默默带在头上。
锦汐拉着她,看着她,轻轻抱着她。
“很多时候,因为太多的事与愿违才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因为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才会有不少的悔不当初。别怀疑自己,别否定全部。我记得,当初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很多回了。你次次能让我化险为夷,我相信你一定也能平安回来。”
这番话让孟秋成舒了一口气,不由勾唇,发自肺腑的笑了笑,“我早就说过,即便所有人都不站在我身边,可你会。因为只要你认定之后,不管对错都还是会站在我身边的。”
锦汐见她如此说,也笑了笑,“你倒是神机妙算的很。不过公主对你……”
锦汐话未说完,就被孟秋成打断道,“其实我从未看透过公主,也从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今日我却是清楚了,公主虽不是坏人,可公主身在皇宫之中,她最在意的,是大周,是皇权。”
“公主为了你的事情,也是费尽心思。”
孟秋成摇头轻笑,“费尽心思又如何?到头来,所有的心思也都离不开一个权字。这一次入宫,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我也想清楚了,无论是生是死,我总该替当年的那些良将勇士讨一个公道。”
“周师爷说的果然不错,你其实什么都清楚。”
“张书礼告诉我,当年是他与辅成王合谋陷害,而他并不是知情人。他还告诉我,辅成王亦是受人指使。但辅成王是何等人,能够指使他的,当初也就只有一人。呵,左右不过四个字,功高盖主。”
锦汐心头一阵窒息,她不知道孟秋成现在是什么想法。但她知道,这一去,似乎就如诀别一般,很可能她们再无见面的机会。锦汐不舍她一人冒险。
“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了,只会给那人多一个牵制住我的机会。而且我这一去,宫里必然会来人抓你。萧家只余晨儿,你得护好她。让阿羽去接凤姐姐,等我走之后,你便立刻带着晨儿去找阿羽。”
孟秋成说着将她搂紧怀中,深吸一口气,“我有办法脱身,七日后,我必定会去找你。”
虽不舍,可锦汐还是咬牙点头,“好,就七日。七日之后你若不来,我便不嫁。你既用命护我,我便不会轻生,只用余生青灯古佛相伴。你要真是舍得我如此,黄泉路上你我再无相逢。”
孟秋成轻笑一声,“什么时候,小美人儿也学会这般威胁人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你待久了,自然学不到什么好。”
孟秋成按着锦汐的双肩,眼底一片温柔,“此生孟秋成,绝不负你。”
锦汐踮起脚,狠狠咬住孟秋成的唇瓣,直到一股腥甜在舌尖散开,才松口亲了上去。“我不要你的誓言,我只要你平安归来。”
一盏茶的功夫,孟秋成出了门,眉目也变得清冷。
上了官轿,孟秋成挑开轿帘,看着府门上悬挂着的一块金子牌匾,孟府二字还是当今皇上亲自提笔所书。
她从一个小小的县令一路高升,速度快到令人咋舌。百姓无人称赞,只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贪官。放下轿帘,孟秋成闭眼想着,她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想了许久,她发现对错都已经无法来解释一件事情的结果。
皇上贵为天子,天子亦会犯错。是错,就该指正,她选择入宫,也是做出了自己决定。
魏安荣等在宫门外,见到孟秋成便疾步上前提醒道,“一会儿切记不得胡言乱语。”
孟秋成并未侧目,径直向前,“公主以为,何为胡言乱语?”
魏安荣与她并排疾行,“孟秋成,本宫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公主恕罪,是下官冒犯了。”
魏安荣有些无奈,声音也软了下来,“我们之间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公主从答应皇上隐瞒的那一刻开始,就该知道了。”孟秋成停下脚步,看了魏安荣一眼,“下官是罪臣邓之清的独女,当年家父因为功高盖主四个字丧命,今日我怕是也要走上家父同样的路了。”
魏安荣一惊,“你竟是邓之清的后人?所以一直一来,你真正想查的是当年的那件谋反案?”
“公主何须惊讶,其实公主早在西梁就已经知道下官的身份了。若不是公主,下官的底细又怎么会被皇上知道的一清二楚?”即便不是她亲口说的,也是安淮去查了禀报的圣上。孟秋成面色平静,拱手对魏安荣施了个礼,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魏安荣颇为不甘的喊道,“孟秋成,你究竟视本宫为何人?”
“曾经,是挚交好友!下官以为公主可交心,但终究,是下官错了。公主的心里,最重的依然不是情谊当先。”
“你就是这样看本宫的?”
“其实下官怎么看公主不重要,西梁的小王子如何看待公主才最重要。毕竟往后的几十年,公主或许会与他共同生活下去。公主的那份心思,若是不收一收,只会伤人伤己。”
魏安荣嗤笑,“你这是在提醒本宫吗?”
“就当是作为朋友,最后的忠言。”
“孟秋成,本宫不是没有想过收手。”
孟秋成微微叹息,不再说话,抬步离去。想过,却没有,所以这样的话题不值得讨论。她的心始终如一,再装不下别的人。她已经负了洛英,庆幸,她不必再负一人。
第104章
御书房外肖慕白见了孟秋成便紧皱眉头,此时绍仝正好也从御书房中走了出来,便急忙拉着孟秋成走到一旁小声道,“孟大人,皇上为北姜的事情烦忧,心情极为不悦。大人的事情,下官也听说了。可皇上到底还是对大人留了几分恩情,大人听下官一句劝,整个大周都是皇上的,皇上想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切莫与皇上置气才是。”
孟秋成心中悲愤,可绍仝不知原由,本也是一番好意,当下拱手诚恳道,“多谢绍大人。”
见他如此,绍仝叹了口气,“当初被恩师关在天牢的时候,我想过自己可能会死。但是最后,下官侥幸逃过一劫,还得以封赏。当今皇上行事作风虽过于狠辣,可皇上是个好皇上。皇上一心想的是大周的太平,是百姓的安居乐业。而百姓要的也不过如此。为了大周,皇上要考虑万全,未免留下隐患才会如此。”
绍仝这话虽带着劝解意味,可深思之下,却是将意思表达的很是直白。言下之意正是告诉孟秋成,皇上视她为隐患,故而忌惮。
孟秋成点点头,感激朝他又行一礼,“绍大人的话,孟秋成记住了。”
“孟大人,恕下官在多说一句,是孟大人让下官明白了一个道理,耳听未必是实,眼见未必是真。孟大人是个好官。”
好官?孟秋成忍不住勾着唇瓣一笑,然后踏步进去了御书房中。
绍仝看着他又摇了摇头,一旁的肖慕白凑上前疑惑道,“绍大人清廉,何故与这样的人走的如此亲近?”
绍仝侧头看想肖慕白,“肖统领不了解他,等你真的了解了,就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坏。”
肖慕白颇为不屑的冷笑道,“绍大人怕是也被这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长安城中,谁不知道他孟秋成,贪财好色。百姓对他恨之入骨,皇上真要除了他,也算是替百姓除了一害,日后定当受人敬仰。”
绍仝笑而不语的转过身,向宫外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到,“世人目光,有几人长,几人短。又有几人能辨好坏,几人能分真假的?不过都是世俗中人罢了!”
肖慕白好意提醒,见这般绍仝的态度,当下便冷哼一声。
这个绍仝虽忠心,却太过迂腐。这朝堂之上,他没有了张书礼的势力支撑,早晚也是要栽在自己迂腐之中的。
入了御书房中的孟秋成抬头看着正位上的人,明黄色的龙袍是绣女用金线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穿在身上,一股威严之感油然而起。
孟秋成的目光不曾移开过,直直盯着高高在上的人,也未曾下跪行礼,只道了声,“微臣叩见皇上!”
魏元齐抬眼看向孟秋成,已生不悦,“看来是朕对你纵容过度,孟大人连下跪行礼都不会了?”言语之间的压迫让人难以承受。
孟秋成稍稍皱眉,甩开了衣袍,跪在了地上,“皇上为尊,臣为卑,皇上就是要臣死,臣也不敢不从。所以皇上,臣有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