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落袖承认,深更半夜,人类就是会思考太多。
这样不好。
卧室门打开,钟落袖披衣,赤足踩了月光,从二楼飘窗往下看。
长街冷清,舒馥忙得热火朝天。
她从家里抱出一把吉他,嘚嘚嘚运到钟落袖家,又跑回去。
再从家里搬出一台电子琴,嘟嘟嘟推到钟落袖家,又跑回去。
不一会儿,抬出一箱衣服杂物,嘀嘀嘀……
反正拼命往钟落袖家里送温暖,就对了!
钟落袖心口紧得发颤,急急下楼,以为舒馥在对面受了多大的委屈,要和原生家庭决裂了。
“……小馥!”钟落袖只披了件单衣,一路来到前院。
舒馥巴掌大的小脸,泛着莹莹的光,并不是想象中悲伤的泪水,而是……
因为体力活干得少,累到香汗淋漓。
舒馥见了钟落袖就笑,小虎牙闪烁得动人,“嘻嘻,姐姐,我妈妈要出国一段时间,听说蓝会长最近也特别忙——我自由啦!~”
别问,问就是欢天喜地。
恨不得再配上一个超越地心引力的grae(芭蕾术语:格朗得日代,即凌空越),从此天高皇帝远,并想把这种自由与钟落袖一起分享。
“咦?姐姐,你还没睡?”
舒馥知道舒迟汐没睡,是宠爱自己;钟小姐姐没睡,额……是不是蚊子很多睡不着?
如果是电视剧剧本,此刻,钟落袖应该狗血而套路地踉跄一下,以此表现内心的无语。
然而,钟落袖是称霸屏幕的女人,怎么可能借用如此庸俗的表演方式。
她垂眸,素手倚住院门,看了看鞋底……
啊,小蟋蟀聒聒噪噪,在草丛中叫得好欢,好想用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拍下去!……
舒馥放下手里的纸箱,跑上前,“姐姐你怎么了?你崴到脚啦?……你怎么穿这么少呀?”
她飞快地拿下Gucci小黄鸭毯子,给钟落袖披上,安慰道:“暖暖哒!”
钟落袖没动,任小丫头忙东忙西,直到认认真真地将她裹成密不透风的一团。
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舒馥。”钟落袖出声。
“嗯?”小丫头侧耳恭听。
“睡觉。”钟落袖快刀斩乱麻。
“可我在搬……”小丫头望望地上一大堆自用物品。
钟落袖的高度无人能及,“要搬家,明天找搬家公司。”
舒馥好崇拜她。
抱着唯一的箱子,舒馥跟在钟落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小姐姐的背影真迷人,树影打在她身上,像一幅沙沙作响的美人图卷,柔然律动……
钟落袖忽然轻声问:“你笑什么?”
舒馥:“没有啊。”
钟落袖像在嗔她,语调柔柔的,“你就有。”
舒馥说:“这条小黄鸭毯子……特别可爱!……你披着……”
钟落袖偏要问她:“毯子可爱?”
舒馥支支吾吾:“不是,是你可爱。”
噫!我好直接……
我要控制我的骚话属性!
钟落袖推开别墅门,“进来。”
第10章
时钟指向六点十分,舒馥揉着眼睛下楼,钟落袖已经准备好早饭,往餐桌上端。
“醒醒了。”钟落袖瞧瞧小丫头,今天舒馥要去片场试镜。
舒馥摇摇晃晃站在厨房水槽边,从龙头里直接打了一杯纯净水,拿在手上,也不喝,到底是起得太早了。
崭新的炉灶上,法式铸铁小锅,咕嘟咕嘟,滚沸着两枚水煮蛋。
钟落袖走来,关了火,捞出很烫的鸡蛋,在凉水下冲。
舒馥与她并肩站着,“嗯……”了一声,算作答应,歪歪斜斜,头顶上无声翘着好几撮毛。
钟落袖莞尔一下,将一枚鸡蛋递给她,“喏。”
“谢谢……”手心里好暖,像握着温泉里捞出的鹅卵石,舒馥舒坦了一下,困到做不出表情,开始剥蛋壳。
……蛋壳好难剥。
怎么剥都剥不好,蛋白总是紧粘蛋壳里的那一层膜,一剥,破了,一剥,碎了。
舒馥越剥越清醒,越剥火气越大。
钟落袖站她边上,突然袭击,轻轻浅浅:“鸡蛋也不会剥呀。”
舒馥扭过身,不给她瞧被弄得丑丑的鸡蛋,辩解说:“不是不会!……早上都是妈妈给我剥的,我好久没、没……我手生了。”
哦,就是不会呗。
真是妈妈的小宝贝,这孩子,家里都宠成什么样了。
钟落袖放另一枚鸡蛋在厨房台面上,轻轻嗑了一圈,紧接着,用手心压着蛋身中部滚了滚,两手一剥,壳分两半,一只光洁完美的水煮蛋,横空出世。
舒馥:“哦!……”
震撼教育。
钟落袖将这枚好的给她,“吃吧。”
舒馥满心欢喜,说:“那这个我扔了。”
钟落袖拿过舒馥剥的,指尖似是而非,擦过舒馥的虎口,两个人都感觉到了。
“浪费。这个姐姐吃。”钟落袖转身,回去餐桌。
舒馥跟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水煮蛋……
唔,小姐姐真好……
二十分钟后,王牌经纪人李姿蝉,准时出现。
李姿蝉目瞪口呆,站在玄关,啊啊啊,这孩子怎么不上天呢!
“——吃,你还吃,马上堵车了,还走不走啦!”
舒馥坐在餐桌前,捧个小碟子,上面一只油亮美味的欧包,“姿蝉姐姐你吃吗?”
李姿蝉:“——我不!”
钟落袖:“先去吧,一会儿回来吃。”
舒馥哒哒哒跑上楼,换衣服。
李姿蝉看看手表,钟落袖道:“急什么,不是说好七点出发?”
李姿蝉干脆换了鞋,走进来,大挎包放沙发上,人也坐下,过了会儿才道:“……我一见这个小东西,心火烧,一肚子火气,唉!”
她一幅患得患失的样子,钟落袖轻笑,“那还不是你自己惦记。”
李姿蝉掸了掸西装裙裙角:“……她可不能搞特殊待遇,我带新人一向一视同仁。”
钟落袖的这位经纪人,还是很公正的,有口皆碑。管你家贫家富,脾气好,脾气坏,有没有金主爸爸,她管理起来都不客气。
这一招对李姿蝉来说,很管用,因为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飞灰湮灭,没有说谁惯着谁,就能出成绩的。圈里的竞争如同饿狼撕肉,没有成绩,那还混什么混呀,不行解约呗。
舒馥正好从楼梯下来,李姿蝉听见她咚咚咚的脚步,下意识蹙了蹙眉头,钟落袖家就从没这么吵过!
舒馥认真地问:“姿蝉姐姐,等下到了片场,我怎么介绍你呀?”
舒馥可是有经纪人的,她的经纪人也没有背靠什么公司,所以,目前可以认定为——标准的独立艺人。
李姿蝉,唔,抽成对吧,中介对吧。嗯,身份界定很重要。
李姿蝉仰沙发上,背对楼梯口,幸好是坐着,不然还能跳起来,“……介绍?我要你介绍什么东西?——是我介绍你,不是你介绍我!!”
舒馥:“好吧。”
“……好……还好吧?——好个屁呀!——好什么好!”关于舒馥“自己坚持自己已经有了经纪人”这个梗,李姿蝉是过不去了,一想到就火冒三丈,觉得现在的孩子太随便,太拿前程不当一回事。
李姿蝉甩头,真是想好好教育两句,也不管堵不堵车,迟不迟到。
一回眼儿,怔了。
舒馥上身穿一件阿玛尼Armani的超长款小西装,下身同款暗条纹西裤,青涩中透着成熟,成熟中掩不住的纯情。
淡妆,是唇间一点。
粉粉的草莓水果唇釉,亮且水润,有渐变的效果,诱人采摘。
因为身段苗条,曲线玲珑,她的西装风格产生了一种略松垮的视觉效果,显出年轻人特有的慵懒纤弱,有点装大人的感觉,但亦让人感叹,每一个宝贝女孩终归要有长大的一天,真愿时光走得慢一点~
李姿蝉几乎落下老母亲的泪水,不开玩笑,眼圈真的热了一下。
“你穿……这样……”李姿蝉问,这应该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种确定。小东西收敛了,露出正儿八经的喜人面目,李姿蝉和做梦一样。
“就这样啊……”舒馥将手放进西装口袋里,手腕纤长娇美。平时也就这样穿啊,有什么问题,只是今天不背包包了,因为要吃李姿蝉的,喝李姿蝉的,还有李姿蝉姐姐当司机,问我,反正我一分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