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零(13)
“这种情况下送戒指真是煞风景。”处理完伤口出来的宗冀刚好看到盒子里的戒指，冷不丁来一句。尽管说着玩笑话，当他的眼光定在简怿的绷带上时，眼底还淌着未散尽的疯狂。
简怿白了宗冀一眼，取出戒指拉过凌苏陌的手为她戴上，又戴上了自己的那枚，虽然因为受伤动作有些笨拙，还是万分郑重。她抬起头看着凌苏陌，想说什么，终于是没说，叹口气拍了拍凌苏陌的头。
“喏，换药的时候抹一些可以恢复得更好。”隔天，万大小姐趾高气扬地走进病房，扔了一瓶软膏给简怿，一看就是很高级，同时价格也很高级那种。
倒不是简怿住院，是凌苏陌那天淋了大雨发高烧，简怿陪她在医院打点滴。零酒吧那边柴绰峰帮他们请了长假，古世岚也没怎么受伤，酒吧那边就是骆澈他们仨顶着。
“万大小姐居然会赏脸来？”简怿倚在凌苏陌床边，懒懒抬眼。
“你那是什么口气？”万柔抚高跟鞋一敲，那声音响得直让简怿担心楼下的会不会上来寻仇，“我来看凌苏陌，谁来看你了？再说，我是代表绰峰来的，快叫嫂子。”
“弟媳好。”简怿翻个白眼回应万柔抚的慷慨激昂，“想来看我就直说呗，咱做人不能耿直点么？”简怿摇了摇手里的软膏，“谢了。”
万柔抚忽略后半句话:“叫嫂子！”
“你家绰峰自己喊的我一姐怪我咯弟媳？”
“能不能好好说话？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不能。我是个这么纯朴的人，不跟口是心非的人来往。”
“不管你了！真是浪费我生命！”万柔抚甩了简怿一个白眼，踩着恨天高“噔噔噔”地离开。
凌苏陌偷偷笑了，简怿把软膏放在床边柜子上，也勾起一抹笑。
没多久门又开了一次，宗冀提着饭盒进来。
“哈？我走得动路的好不？还用你买饭么，你还不是有伤。”简怿挑起眉。
“没你伤得重。都是清淡的。”宗冀拿出一盒递给这时摘了针的凌苏陌。
简怿站起来跟着宗冀往外走:“我去休息区吃，马上回来。”她右手动不了，用左手吃肯定会出笑话，她可不想让自己的一世英明毁在凌苏陌面前，也不想让凌苏陌发着高烧还要照顾她。
宗冀打开一盒盒饭，坐到简怿对面:“你右手动不了，我喂你。”
简怿瞪着眼睛:“我左手好歹能写字的！弄得我好像很娇弱！”
“就你那左手字？得了，勉强像个字而已，你有本事左手拿筷子试试？”简怿这才注意到宗冀拿的是筷子不是勺子，顿时傻眼了。
“天……你在哪家买的盒饭怎么这么没常识？”简怿傻傻地盯着那双筷子。
“常识不就是配筷子么？”宗冀挑着眉笑了，“来吧。”
简怿认命地闭上眼张开嘴，结果等了一会，发现塞到嘴里的是勺子……“喂喂喂喂！”简怿惊吓地咽下饭去，伸手就开始跟宗冀抢勺子，“有勺子的啊这是！快给我！真是的看我真这么傻很好看么果然是最佳损友！”
“这不是为你着想么？避免你的下巴也吃饭啊。你这么蠢肯定到处洒。”宗冀挥着勺子躲避着简怿的手。还好现在休息区没人，不然真是一场闹剧。
他们就一只手对一只手挥舞了很久，看起来像两个精神错乱的神经病，直到简怿不知怎么压到了宗冀的左肩。
“嘶。”宗冀轻轻倒吸了口气。
“怎么了？”简怿立刻收手，怕再压到宗冀，“你那里有伤？”
“恩，青了一块。”宗冀轻描淡写地答道。
“只是青了？”简怿狐疑地扫了一眼，只是青了宗冀不会这么抽气都忍不住。宗冀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短袖，但是现在左肩那块的颜色似乎在变化。简怿突然伸手扒开宗冀的衣领，下面却是和简怿右肩一样的绷带，渗出了点点血迹，染在了短袖上。
宗冀没料想简怿上来就扒他衣服，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又带到肩部，渗出更多血。“别动。怎么回事？”简怿皱眉望着宗冀。
“没什么，不小心。”宗冀拉好衣服，重新端起饭。
“不小心？”简怿眉头越皱越紧，这伤昨天都还没有的，分明是今早的新伤，“你又去找人家寻仇？”
“人家那边四个啊，我有这么没脑子？”宗冀舀了一勺饭递过去。
“我自己来吧，你还不是有伤。”简怿把饭盒那过来用右手端着，左手接过勺子，“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有个笨蛋想了解一下那样一刀进去到底有多疼。”柴绰峰的声音在宗冀背后响起，简怿猛地抬头向柴绰峰看去，柴绰峰低头看着宗冀的头顶。
宗冀身体一僵，扭头盯着柴绰峰。
“你自己划的？”简怿不可抑制地提高声音，“你在想什么？”
“自己对自己总是会手下留情的，所以肯定没有你当时那么疼。”宗冀转过头来，看着地板，无所谓地笑笑。
“宗冀？”简怿把名字叫成了问句，隐约有丝愤怒，这种状态算什么？
“理由只有一个，一姐。”柴绰峰直视着简怿的眼睛，“这个疯子爱上了自己的兄弟。”
☆、背影
“柴绰峰！”宗冀猛然站起来，转身与柴绰峰面对面，身子微微往前倾着，看上去充满了攻击性和压迫性。
“宗冀？”简怿又问了一声，这次尾音飘忽，像轻轻腾起来的烟尘。
“宗冀，你还是我柴绰峰的发小，我就必须替你说出来。”柴绰峰毫不示弱地与宗冀对峙着。
“宗冀。”简怿也站起来，张了张嘴，终于是换了个故作捣蛋的语气，“喂喂，你兄弟这么丑这么矮没颜值没身材脾气坏，太没眼光了吧？”
“我也没办法啊。”宗冀背对着简怿，轻轻说，“有时候眼瞎起来总是眼镜都跌碎。”
“问题是你兄弟有媳妇的啊，不搞基。”
宗冀转过来，慢慢的笑了笑，简怿从未见过宗冀那么笑过，了然的，甚至带着放弃的意味，又无比坚定的笑容。“我会等。”宗冀松开眉头，接着玩笑般地说，“什么时候你要结婚了或者需要个人去敷衍你爸妈，我没问题的。”
简怿却越过宗冀望着柴绰峰，柴绰峰耸耸肩，叹口气，伸出手勾住宗冀的脖子，小心避开他的左肩。“那我们先回去看看凌苏陌，刚才只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过来了，你慢慢吃完过来，我保证照顾好凌苏陌。”柴绰峰举起手发誓。
简怿坐下来，揉了把脸，透过医院的飘窗看着外面。夏天的太阳明晃晃的，周围却起了一层云，向中间拢过去，估计不久又要下雨。这都是些什么天气什么事啊。简怿面部表情系统死机大脑下线，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饭。
半夜，她木然地看着屏幕，手指半屈在鼠标旁，久久没有动弹。
她和栾倾合租的公寓冷清清的，栾倾没在家，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凌苏陌毕业后去了意大利进修，恍惚间也已经是两个半年头过去。大四那年找的工作早已转正，两年多而已，她也竟然从学生完全变为了上班族，象牙塔再不能提供任何庇护。
MSN上凌苏陌的头像亮起，过来一条信息:再过一个月我的学业就完啦，6月14号的飞机，没记错的话是周六，记得来接我~想死你啦阿邪！真是迫不及待啊嘤嘤嘤……
简怿僵硬地把手移到键盘上，大概是长时间没动的原因，骨节“喀嚓”响了几声。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似乎还在费力理解什么，良久，终于敲了一行字过去:对不起，我正好出差，我会让栾倾去接。
那边不知道是有事还是怎么，没有再回。
6月14日，她回来和她结婚竟是同一天。
无意识地又点开刚才关掉的窗口，是韶姽轩的空间。整个空间因为一张喜气洋洋的结婚证照片变得堆满了幸福甜蜜的味道，下面有文字:我和他将会共守此生，余生唯他，不需誓言，不需承诺，直至一同走向黄泉，就算渡过忘川也会记住彼此，将彼岸花当作玫瑰，万世不负，下个月的今天，新世界的大门即将打开。文字后面的括号里还加了一句“看到不贺非汉子”。
今天5月14日。
梅雨让人烦闷。
简怿找人问到了时间地址，什么行李都没带地上了飞机。几个小时后到了韶姽轩所在的城市，坐上通向市区的公交。正午的太阳直射着行人稀少的路面，空气干爽，没有了海边的咸重。这里没有梅雨，正是即将进入盛夏的季节，树木枝繁叶茂，在路旁投下一团一团浓墨一般的荫凉。这是个不那么繁忙的城市，从郊区进入市中心人并没有一下子多起来，大都在自家午休，没有家的人也多数泡在茶馆里，大街上就显得尤其空荡。一切看上去都再寻常不过，也确实只是个寻常的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