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与娇养妻+番外(196)
空气里传来轻哼,嚣张不可一世的辰月从高处跌落,隔着漫长的相思,那人拨开云雾泯灭杀机,广袖轻挥,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她的手中有剑,唇畔微扬,轻轻浅浅唤道:“阿瓷。”
阿瓷阿瓷,久违的缱绻。
云瓷眼眶微涩,克制着想哭的冲动,极尽灿烂地笑了出来,她从重重护持里走出来,眉眼温婉,眼波流转,如同情人最轻的呢喃:“你来了,姜槐。”
“是。”满腹温情被她抵在舌尖:“让你久等了。”
“无碍,你来了我就不再怕了。”
护道使者自觉退到一旁,被年轻帝王一身气势震慑得生不出半点抗拒之意。天生王者,而王者一旦主杀,谁能逃得过她的追究?
那传言,兴许是真的。
道子,未陨。
先前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棋道山主,此刻眼神柔软乖乖巧巧地站在心上人身边,眷恋地轻扯她衣袖:“阿兄,你来保护我。”
声音藏着浸在骨子的依赖,姜槐一手握剑,一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嗯。”
只一道眼神,就安抚了云瓷这段日子以来全部的惊惶。
辰月撑着断剑站起,仔细看其实她和姜槐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的唇边染血,凉薄而无情,透着刺骨的寒:“阿星,我的好妹妹啊。”
姜槐面色如霜,如看死人:“阿月,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再纵容你第二次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因何而来吗?”辰月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知道吗?那个女人死了。”
“与我何干?”
“怎么与你无关了?阿星,那是咱们的娘亲啊。你从云端跌落到泥土,尽数仰赖于她啊!”
辰月讥笑道:“你以为改个名字就能改了一生命运吗?妹妹,人人道你乃天眷之子,可你是吗?你就是个可怜虫,你就是个连亲娘都要苦心防备的可怜虫!”
姜槐握剑的手一瞬收紧,语气冷硬:“说完了吗?”
“阿星,我来只想和你说一句话。”辰月眼里闪过幽沉的恶意,话却是冲着云瓷说的:
“悖逆伦常,其心可诛,弑父之人,天地不容!你爱的这人满身罪孽,星沉谷灭道大劫,她是天地不容的罪人!”
问道楼凭空刮起一场凛冽的风暴,姜槐手背青筋毕露,漂亮的眸子降着冰寒的大雪,一句‘天地不容’,仿佛重新将她带回那些血腥黑暗的囚牢,刺激得她薄肩微颤。
她不在乎天下人,但她不能不在乎阿瓷的感受。
她僵硬侧身,看向身旁干净得不染尘俗的小姑娘,喉咙干哑,到底凭着心意问出那句话:“若她所言为真,你会介意吗?”
“这就是教阿兄担惊受怕,不敢直言的秘密吗?”
云瓷握着她一寸寸冷却下来的手,柔声笑道:“天地怎么会不容呢?阿兄这般好,哪怕她说的是真的,我只会更心疼阿兄,姜槐,我不会嫌弃你,更不会离开你,这话,是我一早说过的。”
“苍穹之上有阿兄的星,天地已经再度承认了阿兄。姜槐,那女人惯来爱挑拨是非,不要理她……”
娇柔美好的女子上前半步贴着她的身子:“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因着陈年往事欲要封闭结冰的心湖,因着简简单单的情话矜持热烈地沸腾起来。
她被阿瓷温暖着,身子被她温暖着,心也被她小心呵护着。
那颗心曾千疮百孔,被亲人伤害,被友人背叛,如今,却被无条件的深爱。
姜槐紧绷的心弦忽然愉悦地松开。
她突然就不怕了。
不怕那些飘荡在噩梦永无休止的血腥,不怕那些隐在人心的无尽黑暗,光照进她的心坎,为她照亮光明坦途。
她旁若无人地抱紧她的娇妻:“你想听吗?我讲给你听。”
云瓷从她怀里抬起头,俏皮而狡黠:“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阿兄,你教她闭上眼,好吗?”
“好。”姜槐扭头拿剑指着辰月咽喉,冷声道:“听到没有?我没有在和你说玩笑话。”
成王败寇,丧家之犬。
高高在上的苍穹之主跌落凡尘,那么一晃,她似乎体会到五百年前道子跪行血泊时的落魄。
而除却落魄,还有梦碎掉的声音。
穷极一生,都在竭尽全力追赶眼前这人,最后功亏一篑,阴谋,阳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她沉沉闭上眼,脑海闪过她们‘偶遇’过的那些年。
有喜有悲,百味混淆。
棋道山的众人也跟着闭了眼。
云瓷踮起脚尖,温柔地吻过姜槐的唇,半晌,她道:“甜的,不是梦。”
明眸皓齿,她笑颜明媚:“姜槐,我想你。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第159章
这故事, 你要听吗?
苍穹山风雪不止,在姜槐的记忆里,似乎很多时候她的世界都弥漫着挡都挡不住的风雪。
年少纯真,无邪浪漫, 身着白袍的少女无忧无虑地踩在透明珠子铺成的小路, 也不知是谁为了增添两分野趣,偏要在平坦的小路弄出这么一条有意思的通途。
她的身形很稳, 稳稳当当地踩在圆滑的珠子,如履平地。
少女眼角眉梢漫着笑意, 朝着远处的白云雾霭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态——明日, 将是她正式执道,继任道子的重要日子。
身着浅裳的女子气质极佳,少女看了她一眼, 忍不住足尖轻点,整个人在半空飞起来。
衣袍鼓荡, 她落回地面, 冲着女人甜甜地喊了声:“娘。”
这是星沉谷主爱逾性命的夫人, 是四海九州有名的美人——宁岁。
女人笑着抬手为她整敛衣衫, 眸光浸着点点温柔:“阿星, 都要做道子的人了, 怎么还这么莽撞?”
少女眷恋地依偎在她怀里, 笑容天真,透着不谙世事的纯:“莫说做了道子,就是做了天王老子, 您还是娘,我还是娘的孩子。”
当时年少,虽看过人间繁华,未知人心险恶。
而人心,能险恶到什么地步呢?
道子当世最强,同代人中、隔辈人中,无一人是她对手。
道子继任大典,少女傲然竞道,为她容颜倾倒者数不胜数,因她能耐汗颜羞愧至死的,也有很多。
朗朗乾坤,淡淡的血气飘荡在上空,少女一身金织道袍,秀美的身姿,睥睨的眼神,少年锐气,直将世间所有人比了下去。
道子阿星,天眷之人。
苍穹之下,这句话口口相传,殊不知所谓的天眷,才是最大最荒唐的笑话。
道子执道第十年,亦是道法昌隆的第十年,苍穹山传来苍穹之主陨落的噩耗。
南星辰,北苍穹,两大势力共同维护世间平衡。
是夜,二十六岁的道子举目望向深空,星辰点缀,那些隐藏在星辰内的秘密她却看不清。
她依旧坐在门前的台阶,风吹动她的长发。
男人一身儒袍头顶玉冠从夜风走来:“睡不着吗?阿星。”
“爹。”
二十六岁,对于昔日的少女而言,是一段不短的岁月。
她从容站起来,身上的跳脱邪气被满身浩然正气所取代,但凡被她那双清正无害的眼睛凝望,都会给人带来莫大的安慰。
少女终究长大成人,肩扛天地道法,一言出,邪魔不敢肆虐。
姜玉衡感慨万千:“坐吧。在想什么?”
“想我们头顶的这片苍穹。”
阿星轻轻眨眼,眉眼依稀可见少女时的灵气无辜:“星象一日之内乱了起来,爹爹,我为道子,却如何也看不明白。为何我的星,在颤。”
摇摇欲坠,既为天地承认的道子,为何连星位都在摇晃。
男人眼神复杂,身为上一代的道子,他的眼睛深藏着浩淼智慧,他的心胸似乎足以容纳世间所有冤屈不平。
阿星看了他一眼,下意识觉得爹隐约晓得了什么,可那些话,却不能与她说。
“阿星。”男人沉吟道:“有些事,是你一定要经历的,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在劫难逃。”
年轻的道子怔在原地:“爹?”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阿星,你准备好了吗?”
“爹,我不明白。”
“不明白,是因为时候未到。”男人温柔地轻拍她的手背:“阿星还记得爹以前嘱咐过你的话吗?”
“记得。爹说我这一生注定要背负我不愿背负的,若此生注定凄苦,爹希望我仍能心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