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番外(64)
她没看,目送入炉就走了。
下午办完离职手续,拿了工资,傅柏秋不声不响地离开,车子开出殡仪馆大门,停了下来。
她下车,面朝大门,郑重弯下了腰。
一鞠躬,叹人间世事无常。
二鞠躬,祭自己七年青春。
三鞠躬,望未来得到新生。
她想过,即使没有陈妄的骚扰,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她终究要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终究要坚强面对这个世界,而这里教会了她很多,亦让她明白,人活一世,不能白走。
“谢谢。”
.
家里空无一人。
傅柏秋上楼洗了个澡,而后把衣服洗了,简单打扫下二楼卫生,将柜子里的骷髅模型和工作相关书籍装进一个大箱子,全部丢掉。
泡一杯红枣茶,坐到电脑前。
这些年她除了本职工作外,会涉猎一些其他行业的东西,因着从小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得了商人的前瞻性,她清楚自己不可能在殡仪馆干一辈子。现在是时候为自己做个规划了。
最优选择是当包租婆,当甩手掌柜,坐在家里收钱。其次是自由职业,她学金融出身,小时候跟着父亲炒过股,这两年亦玩过几次小投资,可以继续买股票玩一玩,但仅限于小玩,大了她玩不起,手里都是遗产,万一败光了她会内疚。
做做翻译也不错,已经是兼职了。
最劣的选择是去当白领坐办公室,她素来习惯独自做事,坐办公室免不了要与同事沟通,多说一句话她都嫌烦。
看样子自由职业很合适。
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来,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傅柏秋拿起来看了眼,视线倏地凝固。
【毛毛姐,打扰你了,我想问一下榕城有没有比较便宜的房子,可以短租的?】
头像是一张被黑白化的路灯照片,充斥着孤寂阴郁气息,记忆中这个名字许久没发过消息,上次聊天日期是去年九月十日。
傅柏秋视线移到电脑上,打开邮箱,里面却有数百封已读邮件来自这个人,最近一封在上个礼拜三。
夏岚,她认识了五年的病友。
两人只邮件往来,加上微信是去年三月的事,不常在微信上聊天。用对方的话说,微信等社交软件发出的消息过于快餐和碎片,比不得邮件更能让人有真正的沟通的欲望,聊天和沟通是不一样的。
她也曾寄过手写信。
若要用言语来形容,那这是一个忧郁、敏感、善良、有才华、有意思的女孩。
【不太清楚,但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你要来榕城吗?】
傅柏秋回了两条。
夏岚:【嗯,住到开学再回来,想散散心】
眼下各大高校已经放假半月有余,再过半月便是农历新年,合家团圆的日子,只听说人抢车票回家,却少见人往外面跑的。
傅柏秋多少能猜出些原因,故而没问为什么,思忖片刻,打开本地租房网浏览。
春节期间短租的房子倒是有,只不过地段都集中在靠近主城区,不便宜。
想必夏岚也是搜过软件了,实在没辙才来问她,毕竟本地人,应该会晓得些行情。
【我可以见你吗?】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久,才发过来六个字。
傅柏秋正要打字回复她房源都不便宜,猝不及防看到这一条,可很快对方又撤回了。
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那头人的纠结。
【可以】
【住我家吧】
傅柏秋想着家里空荡荡的,而时槿之肯定会被时老爷子抓回去过年,届时她孤零零一个人,虽七年来习惯了,但多个人也不介意。
夏岚回复得很快:【毛毛姐,我不想打扰你】
【我一个人住,你能打扰我什么?】她对着屏幕微笑,好像那边能看到似的。
夏岚发来一个纠结的表情包,猫咪头,很可爱。
她好像很了解她,见此,干脆了当地回道:【买好了票记得告诉我时间,我去接你】
五年了,她也对这个病友有一丝好奇。
那边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夏岚:【好】
傅柏秋笑了笑,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地用电脑刷微博,刷着刷着就刷进了时槿之的微博。
这人竟然更新了动态。
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多,一条练琴的视频,一条关于勃拉姆斯国际钢琴比赛,前者评论四千多,后者一千多。
谈到专业,网友插不上话。
傅柏秋盯了半晌,发呆,楼下传来“砰”地关门声,微博主人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关掉电脑,下楼。
“毛毛!”时槿之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飞奔过来。
傅柏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她,“站住!”
某人乖乖站住。
“逛商场去了?”她扫一眼她两手的大袋子。
“嗯,买零食。”
“就知道吃。”
“……”
傅柏秋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站在她面前,郑重地说:“我跟你去德国。”
第44章
“我跟你去德国。”
声音很轻,时槿之以为自己幻听, 却见她神情严肃, 认真的样子,笃定自己没听错。一瞬间惊喜涌上心头, 情不自禁溢于言表。
“不过, 我只陪你到比赛结束就回国, 你想去伦敦可以自己去。”傅柏秋淡淡补了一句。
当初两人在国外同居, 槿之边念书边忙事业, 她陪着她走遍整个欧洲,大半个地球,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参与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场面, 她们是共同走过来的。要说槿之身边有谁最适合陪同,只能是她。
她倒不是担心这人傻了吧唧被卖掉,只是不想万一有什么事无法给时家人交代罢了。
毕竟人住在她这里。
时槿之眼睛里盈着水光, 连连点头。这样她也知足了。
二人相视良久, 静默无言。
“到时候你要上班的吧?能请假吗?比赛不会很久, 最多三天。”时槿之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傅柏秋平静道:“我辞职了。”
“什么时候?”
“今天。”
时槿之错愕:“为什么?”
傅柏秋移开目光,漫不经心道:“想开始新的生活。”言罢懒懒地掀了下眼皮。
这理由很高尚, 亦有股子文艺的味道。时槿之想问她, 新的生活里有我吗,张了张嘴,没敢问,只嗯了声, 说:“挺好的。”
没弄清楚分手的事,她哪里有脸过多逼问对方,可这些天来她愈发不明白了,傅柏秋对自己从抗拒,冷漠,到默许,纵容,究竟因为什么,又算什么?
又是许久的沉默,谁也没走,好像还有话未说完。
“我家里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下个月七号回去,在那边过年。”时槿之放下手中的袋子,情绪有些低落,“你跟我去吗?”
“你们家过年,我去做什么?”
七号是腊月二二,八号腊月二三,九号腊月二四,过小年,除夕在十五号,隔日便是正月初一。往常家中过年都是按历来的,左不过小年那天家族亲戚吃一次饭,大年那天自己家吃团圆饭,初一去庙里上香,初二初三走亲访友拜年。
自从家人去世后,再隆重的节日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时槿之听出了点冲的语气,满目茫然,小声道:“我不太想去。”
果然,不是她幻觉。
傅柏秋语气算不得冲,但较之方才严厉了好几分,眉心也皱起了,“不想去也得去,那是你的家,逢年过节都跟亲人团聚,哪有往外跑的。”
说完便想到了夏岚,这话当真站不住脚,主流文化下规矩是规矩,但并非强制,春节不回家的人多了去了。
夏岚要来,槿之就得走。
意识到自己一念间做出如此抉择,傅柏秋用力掐了下手心,安慰自己,不过是怕时老爷子怀疑她不让女儿回去过年而已。
“那你也会回家吗?”时槿之有点被她吓到,往后缩了缩。
“我家就在这儿。”
“嗯?你父母呢?”
傅柏秋眸色沉了沉,语气生硬道:“死了。”
不提还好,一提就触她神经,叫她想起当年,心又在油锅里滚了一遍。
“......对不起。”时槿之懊悔极了,连忙道歉。“可是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这半个月呢?”
不想再跟她扯皮,傅柏秋下了最后通牒,一字一句道:“总之,春节我这儿不留人,合同上写明了,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