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有钱在呢!估计这会儿,他在想要怎么将李少怀招赘至他家吧!”
“招赘?”张庆看着赵宛如手中李少怀的那份策论,豁然开朗,“李真人省试第一,估计京郊宅院的门槛要被世家踏破了。”又见公主一脸的轻松,张庆轻疑道:“那姑娘您...”
赵宛如将试卷打开,一篇论,五道策,与前世一摸一样,如今看着她都已能背下来了,“这一世,结果还会一样吗...状元郎!”
见公主低头喃喃着,“姑娘?”
“我怕呀!”轻松不复,眸中重印深邃,“可怕也没有用,我总不能拴着她吧。”
从贡院得知名次回来后李少怀称病闭门不出,以拒钱府幕客的相邀,除了翰林学士钱府,东京各大世家,甚至有王公勋爵人家登门拜访。
贡举考试森严,大都真才实学,在省试中得了第一的省元,就算殿试发挥失常,也不至于落第,极有可能金榜题名甚至状元及第。
“害怕吗?”
“怕什么?”
“名次就是座次,届时崇政殿试进士的混榜也会与这个差不多,皇帝会亲临,你是离皇帝最近的一个。”
“怕,自然是怕的,皇帝是君,我为臣。”李少怀直起身子看向窗外,“可是如此,并不能使我退缩。”
景德三年春,三月初,皇帝在崇政殿亲试进士科举人。
殿廊设置帷幔,下面列置座位,座位上标着各举人的姓名,与省试一样举人要依榜入座,不得调换。
不同的是,殿试是当堂揭榜,榜上列座次。
大庆殿之后是紫宸殿,紫宸殿之后就是崇政殿了,崇政殿左边是福宁殿,崇政、紫宸两殿中间有一条极为宽敞的宫廊,廊道尽头是龙图天章等三阁。
天还未亮,大庆殿前的钟鼓楼钟声敲响,殿中省数名当差的内侍侯在宣德门右边的小门处静候,只待天边放白,领着这些穿戴整齐的举子入宫应试。
至此,宣德门两旁还有不少世家赶来观看这几百名通过省试的举子,宣德门左边的小门陆陆续续有坐轿子或者骑马徒步行走的官员入内,皆是朱紫公服。
李少怀站在最前面,离那些中贵人最近,宣德门前架着的火熊熊燃烧着,三月的春风有些撩人。
“省元可是第一次面圣么?”端站在最前头的内侍笑眯着眼睛问道举子里站在第一的李少怀。
李少怀微点头,“是。”
内侍脸上干干净净的,生了一些皱纹显得慈眉善目,喉间细微突出,应该是自幼在宫内当差。
宋初至今贡举无规定时间,有时候一年一次,有时候隔两年,又或三年,也有时候像今年一样特开恩科。内侍接送举子们多年,亲眼见落第的人无数,也亲眼见进士及第,进士出身之人出将入相,位极人臣。
省试中元之人,几乎都会金榜题名,不出几年便能够任高官,越级升迁是常态,直至最后拜相,内侍弯着眼睛,“圣上是一代仁主,极为看重有才识之人,一会儿去了不必紧张就是。”
“只不过,切忌,省元未来是要入大内做官的,天子门生,国之栋梁,勿要提一些不该提的事情。”
李少怀合起双手,“多谢贵人提点。”
宫内青钟长鸣,内侍高扯嗓音,宣德门楼前登时安静一片。
与各朝相比,东京城的皇宫是历代最小的,但胜在精致,雕梁画栋,大殿外的柱子与房梁都有雕刻与花鸟画。
穿过大庆殿旁的右太和门进入紫宸殿,过合通门来到崇政殿。
举子门先观榜找座位,待今日文德殿的朝议结束后皇帝就会亲临崇政殿。
所谓殿试不过是省试的复试,只是当着皇帝的面重新作答一次,期间还有皇帝的问答。
殿试第一为状元,也就是皇帝钦点于金黄色的榜单上,一共取三位。
天明,举子们被带进了崇政殿,殿郎内的帐幔轻柔的飘动着,两个内侍揭开混榜,举子们一一上前查找自己的座位。
崇政殿的殿廊前设有一张御座,李少怀找到自己的座次时,正如刚才那内侍所说,是离皇帝最近的。
“福祸相依,是福不是祸。”李少怀摆正心态,从帷幔下入座。
辰时日出,春阳从廊道处照进,礼部各考官随同皇帝到了崇政殿,殿廊正中间摆放着都能看得见的漏钟。
“陛下驾到!”
礼仪事先就由内侍们教导完毕,入座的举子们纷纷从帷幔内出到殿廊跪伏下,功名在身见官可不跪,第一次面君,将要成为天子门生的他们,算是师生之礼。
崇政殿的殿廊十分长,赵恒穿着朱色的袍子,双手背着大袖威严视察。身后跟着一众朱紫的官员,内侍。
走到中间时停步,看了一眼座位上的举牌,瞥向丁谓,“你家四郎,可比三郎有出息!”
丁谓只做陪同,并不监考,皇帝的话让他羞愧的低下头。被人认为是纨绔的的丁绍德在省试中取了前一百,而为文豪翰林学士钱怀演学生的丁绍仁却连殿试的资格都未能获得。
举子们跪伏低头,只见皇帝绯色的裙摆晃过,赵恒至御座前第一个座位时站定,侧转身子,眼底白衣少年身形消瘦。
“省元抬起头来。”周怀政见皇帝凝思,柔声道。
李少怀抬起头时,赵恒见及欣喜,大为惊叹的露出了笑容,“今年倒是有意思,我大宋越来越多才貌双全之人了!”
李少怀轻呼一口气,“是陛下恩典福泽万民,臣等方能在此。”额头贴至合起的双手手背,拜下。
披于背上的黑色如泼墨散开,滑落,与鬓发垂至地上,容貌俊秀,尔雅温文之态让赵恒觉得似曾相识,“卿,像朕的一个故人。”
李少怀抬起头,毫不遮掩,从容道:“有人曾言臣像极南唐后主与郢州刺史李叔章,千人千面,实臣之有幸,无奈何臣才不及他们。”
李少怀自谦的话惹皇帝放下疑虑大悦,“朕的朝堂上要是多几个卿这般谦虚之人就好了,卿能在万人之中脱颖而出,今日殿试,朕拭目以待。”
“开始吧!”朱袖挥了挥。
“考试开始!”
举子们纷纷回座,苦读多年,省试过后经过近一月的准备就是为了今日。
由两个内侍张持白绢,皇帝御笔出题。先是诗赋,再由皇帝问策论。
随着殿廊正中间水漏顶端的标尺一点点的往上推移,殿外的东方的春阳随之慢慢往上升起。
三月花开,崇政殿外的庭院鸟语花香,树荫下的女子亭亭玉立,试进士的殿没有隔墙,卷帘下的幔帐飘动空中,“姑娘,您不去内殿看看吗,陛下的御座后有屏风,能瞧见省元的座次。”
帷幔飘动在她眼中,轻泛眸子转身,“不用了。”
第61章 金榜题名尤可期
黄昏时分, 斜阳照孤影, 群鹤飞过皇宫上空,从江南迁徙北去。
“姑娘,今年入殿试的举子真是少,连崇政殿都只试进士一日。”
宣德楼隐蔽的一角处,落日的余晖将赵宛如的身影拉得斜长,影子折映在墙边朱漆栅栏上, 眸光如天边的火烧云,炙热发烫, “也不知,爹爹对她的映象如何。”
张庆骤视着城楼下的白衣少年, 极为肯定道:“李真人的谈吐, 样貌,都不是一般世家子弟能比的, 官家爱才,尤器重真人这种不骄纵的年轻人。”
从宣德门左侧门出来时李少怀被人叫住。转身见叫他的人穿着紫色的绣花边公服, 等人走近时才发现原来是刚才皇帝身边的近臣, “中贵人?”
周怀政托起李少怀,“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平仲的学生,”今日皇帝对提及寇准而冷漠的态度, 让周怀政将心思转到了李少怀身上,“我自也会帮扶于你,日后入了这朝堂, 便要谨言慎行。”
对于这个内侍省的高官太监,李少怀所知甚少,不过恩师愿与之交好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佞臣,“多谢贵人提醒。”
“平仲遭人陷害排挤,我亦未能劝阻圣上,痛心不已,望你不要步后尘,今后做事皆要三思而后行。”
“贵人教训,怀定当谨记。”
李迪在不远处等着他,见她神色轻松,李迪呼了一口气,“适才在崇政殿,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可把我吓死了!”
李少怀只是洋溢着笑容,并不后怕。
上午的诗赋,由礼部的考官先进行阅卷排名,最后交由皇帝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