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成双gl(84)

焦山的指尖落在桌上平铺开的军备图上:“西门。”

“西门的守将是郭将军,我最为担心的却不是西门。”

“北夷军多列阵于北门,南门虽然危困,犹可支持。师妹担心的是东门吗?”

李明卿点头,她不了解薛端,只是在永乐门突生变故之时,对此人略有印象。

自己一言一语能使薛端带着手下的人倒戈相向,此人未必是心志坚定之人,只是朝中无将,她须得做这样无可奈何的安排。

焦山已然成竹在胸:“师妹不妨向东门城中的守将,下一道军令。”

“军令?”

她沉吟半晌,紧蹙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在纸上运笔如飞。

目光落在帐中的滴漏上,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等到天一亮,新的战火又会燃起,一日一日,终究会有一个尽头的。

她在等着哪一天太阳升起,照耀着世间万物,却再也没有干戈和纷争。

如昨夜所料想的一般,清晨天方破晓之际,北夷军向着京城的西门动了猛烈的攻势。

随着蒙真的一声令下,精锐的北夷骑兵倾巢而出,向着京都城防最为薄弱的西门发起冲锋。

站在阵前的人手握缨枪。

就是在等着这一刻。

蒙真的军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冲到了西门外的军阵前,这一切来得太过顺利了。

镇守在西门的都是骑兵。

而南朝的骑兵根本无法与北夷相较,这是公认的事实。

兴奋洋溢在脸上,他战意已起,难以自抑,随即挥起手中的长戟,向着城门发起冲锋。

郭守信看着冲过来的北夷军,是时候了。

他戎马半生,镇守平阳,却在数日前将半生的荣耀变成了耻辱。

在北夷军的铁蹄下,他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

情同手足的部下。

光耀门楣的声誉。

坚守一生的信条。

他本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却成了一名逃将。

平阳一战太过刻骨铭心了,全军覆没,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北夷军,他九死一生回到京都,在朝晖殿中面对着所有人鄙夷和不屑地目光。

不会再有人记得他曾经战功赫赫,只会有人不断提醒他,自己曾经是一名逃将。

令平阳军蒙羞,令郭家一门英烈蒙羞的逃将。

他将蒙真的名字刻在心里。

复仇!

他日日夜夜所想,就是复仇。

他的脑海中浮起一个清绝纤弱的身姿,是这个人不计前嫌,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复仇的机会。

士为知己者死!

军号响起来,他提起手里的缨枪,单枪匹马地率先迎击了蒙真带领着冲过来的骑兵阵营。

蒙真还未反应过来,已然被这万军不当之势震慑,而郭守信身后竟是一个又一个扬起马刀放弃防

守,左冲右突的南朝骑兵。

场面混乱不堪,自己的人还未动手竟然被这一股势如破竹的军队击得溃散,他舞动着长戟,想要稳住阵脚,却发现前锋和中军被打得落花流水。

撤军——

剩余的后备军队支援转战南门——

数万之众的北夷军转扑向南门,主将薛端虽然武艺高强,身先士卒却无法以手里单薄的兵力去面对越来越多的北夷军。

守军眼看就支持不住了,要不——逃吧。

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城里的人安享着自己拼了性命换来的太平和安然,自己却要在这里流血牺牲?

同是在朝为官,为什么文官坐在那里指点江山,武将就该送死,连求生都不能?

对!

这不是逃!

这是求生!

外围越来越多地围着北夷军,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兵士和暗红的血迹残肢。

逃——

往哪里逃——

第三部分·16

局势越发危急,薛端带着剩下的部分将领退到城门前,对着城头喊话:“北夷军人多势众,我们支持不住了,快放我军入城。”

肃立于城头的张告之虽然年事已高,行动上颤颤巍巍却也还没有头昏眼花,薛端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

张告之沉吟半晌,作势要命手下人打开城门。

倏忽间,城楼上多出来一个人影,手握军令:“张大人,郡主有令。”

张告之神色微微一变,接过影手中的军令。

只有五个字:“不得开城门。”

所谓运筹帷幄,就是这般。

张告之蹙眉,对着城下的人喊道:“薛统领,我知道你们征战辛苦,但是郡主有令,不得开城门,不得放你们入城,只要你们打退了北夷军,就可以进城了。”

薛端面色一冷。张告之又喊道:“我会为薛将军擂鼓助阵的。”

擂鼓?

他拨转马头——如果擂鼓能退敌的话,那所有人一起擂鼓不就好了!

“驾——”

他率领着身后的将士,冲向了正在激战的营地。

反正进不去了,不如战死在这里。

影折返至北门的主帐中,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郡主,事情办妥了。”

“薛将军如何了?”

“得知城门不能打开之后,薛将军率领手下的将士上阵杀敌。”

李明卿合起手中的书卷:“有时候人有了舍命的觉悟,方能找到生路。”

过了半晌,她又下了一道军令:“命郭将军带人从北翼支援东门,断掉蒙真大军的退路。”

战火连天,被打得措手不及的蒙真忽然命人吹起了全军进攻的号角。

尽数地扑向了京城的城防。

大战打了一日一夜。

战况之惨烈前所未见,京城之外的绿地湖天被染成一片鲜红色,血流成河。

是亡魂齐聚正排队过奈何桥的炼狱。

保卫家园的人总是有着无尽的勇气和力量,为自己身后的亲人而战,为国家的兴亡忧危而战,所有的流血牺牲都有价值!

探子来报——

“郡主——北夷军又杀过来了。”

不多时,探子又来报——

“郡主——北门要支持不住了。”

“咳咳——”她站起来手心里已然是汗。

焦山见她面色微微发白:“师妹,退到城内去吧。”

“不行。”

副将亦赶到军中主帐前,铠甲上沾染的鲜血有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渍,明暗交替之间可以想见战况有多么激烈。

副将恭敬道:“郡主,北夷军来势汹汹,已经逼近主帐这边了,卑职特来护送郡主和焦先生离开这里。”

李明卿肃然道:“身为主将,不能弃军。”

“郡主,这里实在是危险。您若是有三长两短,卑职无法向皇上和王爷交代。”

“你既是将军,就不能离开战场。否则,按军法论处。”

“郡主——”

李明卿摇头:“这里有南楼的影卫保护我和焦先生,将军不必护送,予我两名兵士便好。”

副将一咬牙,留下两名兵士,提起马刀,再度冲进了战场。

她轻轻打开桌上的楠木鎏金锦盒。

盒中是沉睡已久的匕首——寒星。

战鼓响起,影手里的流霜挑起主帐的垂帘。

“噗——”流霜的剑尖刺入一个北夷兵士的胸膛,红色的血珠沿着青色的剑身径直落在地上,隐没在尘埃之中。

竟然来得这么快!

“这边。”

影的声音粗粝低沉,李明卿竟在她的声音里捕捉到一丝慌乱。

她走出营帐,举目四望,本以为数日前的白鹤关已然是惨烈至极,竟不及眼前的十分之一。

远处是堆积如山的尸身,后队的人踩踏着自己手足的尸身和残肢拼杀上去。

目之所及皆是鲜血,耳之所闻都是嘶号。

眼见着她与焦山从主帐中出来,大片的北夷军向着这边扑杀过来。

影握住流霜,黑衣形同鬼魅一般将涌过来的人挡在一侧,流霜一扫,划过五六个人的颈部。

“师兄!”

她捡起脚下的一把马刀,递给焦山。

两人的目光再空中有一瞬间的交汇。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流霜飞转,那黑色的身影在数十人的圈围之中,宛若浮萍飘絮。

李明卿看见焦山身后刺过来的马刀,猛地将人往自己身侧一拉:“师兄小心!”

焦山迅速地背过身,挥舞起手里的马刀。

朝着对方刺过去,奈何准头有失。

身边的两名兵士已经与扑过来的人缠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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