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成双gl(53)

斤竹站起来,笑容有些尴尬对李明卿道:“郡主,事情关涉两国关系,只能暂行将人押下去等候处置了。”

夜色温柔,她知道自己注定永远要记得这样一个夜晚。

李明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了玉瑶台,昭瑜的马车早早地等候在宫门外。

“郡主,宋公子——”

昭瑜的神色动了动,小心地问道:“郡主,沈侯爷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他不会回来了。”

咦?

宋青山冲昭瑜摇了摇头,小小的马车淹没在夜色里。

他不会回来了。

马车停在了八方驿馆前,她看见脚下的脚踏晃了晃,闭上眼,又睁开——只觉得眼前一黑。

“郡主——宋公子——你快来——”

“昭瑜姑娘,郡主怎么了?”

“郡主忽然就晕过去了!”

宋青山伸手一探脉息:“怎么这么烫?许是郡主今夜在玉瑶台上感染了风寒,昭瑜姑娘你先把郡主扶回房中,我去这边的药铺里买一些药,给郡主煎服下去应该就会好了。”

房中水汽氤氲,药罐里滚滚的声音是房中唯一的声响,已经两日过去,床上的人仍旧没有醒过来。

珠帘微垂,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微微的响动,昭瑜一个激灵弹坐起来:“谁?”

她抬起头看见影坐在窗边,问道:“你刚刚可听见什么响动?”

“没有。”

昭瑜心想,也对,若真的有什么可疑的人。

影肯定已经追上去了,又怎么会这样安然地守在窗外。

“早知道,就不来西蜀了。”昭瑜喃喃道。

影回过头,微微张嘴,最终选择了沉默。

“我没有照顾好郡主,怎么和王爷交代?”

她握住李明卿的手,那双滚烫的手变得微凉,一眼看过去,薄唇微微发白,眉眼如故,却少了许多生气,额上有细细的汗珠,纵然是在睡梦中,她依旧是眉尖微蹙。

“我是从岭南随着郡主回到京城的,郡主落水,王爷派我照顾她,也是几天几夜没有醒过来。”

影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这不是你的错。”

昭瑜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头轻轻地倚着床沿,竟然睡着了。

影轻轻从房中走到窗边,伸出手,却又微微僵住,最终又从榻上取了一条薄薄毯盖在昭瑜身上。

直至第四日,李明卿醒过来,昭瑜不在床畔,反倒看见娆姬端坐在圆桌一侧,盯着桌上的香炉微微出神,很快,娆姬注意到床上微微的响动。

“郡主,您终于醒了。”

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坐到床边递给李明卿。

“多谢夫人前来探访。”

娆姬微微低下头,眼底神色柔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眉目如画,睫毛浓密,眼神含水,宛若明珠生华,乌黑的长发轻轻挽起,别着一支攒丝红珠簪。

“日前国主赐了我一根前年的紫参,用来滋补最好。我命人带来了,还请郡主收下。”

娆姬忽然伸出双手,将她的手握住,神色恳切。

“多谢夫人。”李明卿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娆姬手中抽出来,问道:“平王殿下和沈——安远侯要如何处置?”

娆姬嘴角的笑容一时僵硬:“郡主且安心休养吧,国主自前日后一直昏睡,眼下无法料理此事。”

“那——眼下料理国事的可是太子殿下?”

“是。太子仁厚,郡主不要过度思虑了。”

李明卿微垂的眼帘轻轻一颤。

昭瑜轻轻推门走进来,大喜过望:“郡主!您醒了!”

娆姬站起来,对她们二人道:“我就不打扰郡主休养了。”

“昭瑜,你送一送娆姬夫人。”

房中空无一人,李明卿站在窗前。

“影。”

窗外有人应声:“属下在。”

站在窗边的人目光悠远:“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郡主要属下查娆姬夫人?”

李明卿莞尔,当夜的事情虽然突然,但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娆姬自然是要查,只是——

她作为西蜀国主的宠妃,底细应该被人查过千万次,又被人修饰过千万次了吧?

“不是。你去春熙巷子去查一个叫做花娘的人。”

影的声息消失在窗口。

李明卿伸出手,手里的方巾反复包裹着,她小心打开,里面赫然有一块琉璃酒盏的碎片,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

“还有这个。”

娆姬,你和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辞玉,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平王、沈孟——

你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二部分·17

起风了。

又过去数日,李明卿看着八方驿馆院内的银杏变得金黄,在风里轻轻打了几个转儿,萧萧落下。

“郡主,起风了。”昭瑜轻轻走过来,伸出手略拢了拢窗户。

“宋先生呢?”

“宋公子已经在驿馆下面等着了。”

昭瑜答道,递过来两件披风,一红一白。

白色的梭织锦缎没有一丝纹路,宛若玉树堆雪,素净十分。

红色的赤霞上以金丝并着十二色的绫罗纱线绣着一只泣血的凤凰,与初见扬榷那一日的凤凰,有几分相似。

“两件都好看,郡主你喜欢哪一件?”

她微微扬起唇角,示意昭瑜:“这件吧。”

“郡主鲜少着红衣。”昭瑜理了理披风,披在李明卿身上,“但我就知道郡主穿上这披风,一定好看。”

凤凰泣血。

她眉尖微蹙,唯有如此。

才能打破这眼下的困局。

不是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天气,看起来要下大雨。”

宋青山候在马车一侧已有多时,沿着扶梯下来的人,姿色天成,玉质如砌,宛若章台柳,又如划破平静湖面的涟漪。

与往日不同,她今日着了一身红装。

“这雨夜,最适合杀人了,我说得对吗,宋先生?”

宋青山嘴角抖了抖,露出一个苦笑,背后却起了森森的凉意。

“一场大雨之后,多少血迹会被冲刷干净。”她顿了顿,接着嘴角微微扬起来,语气竟格外冷肃,“但是罪恶,却是多少雨雪也无法洗刷干净的。”

马车缓缓动起来,天还没黑,雨却开始下了。

沿着锦州河,走向指月桥。

“下雨了——打烊了——”

一个带着锦州口音的叫卖声透过门窗和垂帘,传入他们两人的耳中。

李明卿轻声道:“这是飘香馄饨摊的老板张老头的声音”

宋青山神色一顿,不由道:“郡主对锦州竟如此熟悉了。”

她闭上眼。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宋先生。”

宋青山没有想到李明卿会忽然开口叫自己,背后一僵。

“这可不是去公主府的路。”

她话音未落,流霜已经透窗而入,落在了宋青山的颈上。

宋青山瞳孔骤然缩小,略作惊惶之后,随即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竟然让你发现了?”

李明卿蹙眉,目光冷厉:“一路上出卖我们行踪的是你,跟踪我们去了春熙巷子的也是你。”

宋青山笑起来:“郡主在说笑吗?”

“你在平王送的酒里加了一味彤云散,让那一坛老春变成了一滩闻起来带有腥气的红水,嫁祸了平王。”

宋青山的面目扭曲在一起,整张脸变得狰狞可怖!

“在蜀宫那晚,你借由四处查看宫中的奇花异草,扮做刺客,将沈侯引入了未央宫。”

雨浸湿了车帘,顺着窗橼打湿了马车内侧。

“云珠夫人从未央宫中跑出来,你趁她慌乱在屏风后用沾染了剧毒的银针杀了她,继而替她验尸,加重了沈侯杀人的嫌疑。我说得对吗?宋先生?”

“为什么?我父王对你一直寄予厚望——”

宋青山仰头:“寄予厚望?我庸庸碌碌将近三十载!为了什么!五年前,我参加科考,连中三元却因为先帝肃清官场之风,将那一届的三甲成绩全部作废。可琅琊王,他甚至都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只是告诉我,潜心苦学,以待来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你们知道为了那一天我努力了多少年?来日?没有所谓的来日了!”

那笑容如痴如狂又极其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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