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温柔+番外(93)
覃宣脑子里没有正经回复她的话,因为她脑海里的画面都是江离鹤一个完美的倒踢紫金冠,想来仙子也不过如此。
“江老师,你会飞吗?”
覃宣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难道她真的会飞?会轻功?不然怎么能做成这样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一点拘泥,都不沾染俗世烟火气?
“嗯?”
江离鹤罕见地蒙了一下,很快她想明白了覃宣是什么意思,被她逗笑了。
“我不会飞,只是身体轻而已,你也可以做到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甚至不用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做得跟我一样,或许还要比我好。”
江离鹤穿着白衣走多来,站到覃宣面前,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不满什么,嗯?”
嗯字上挑。
“那我到了你那个时候……你不是更厉害了嘛,我永远追不上你的!”
覃宣觉得自己永不如她。
“不会的。”江离鹤语气里带了一点淡淡的惆怅,可惜当时的覃宣没有听明白,“跳舞这件事,怎么能永远进步呢?我现在拼尽全力,也只能维持着自己不会退步,我的天赋一般,很不如你,等再过几年,我可能根本做不了这样的动作了。”
江离鹤说这话时垂下了眼帘。
红颜怕老,舞者怕老,她也怕老。
并不会因为她是江离鹤就有所改变。
江离鹤的偶像是一位英国艺人,他是影视歌三栖巨星,却只活了短短四十岁,就自杀身亡,因为他接受不了他的老去,接受不老他身体的衰老。这位艺人说过,生命绚丽多彩如流星,可惜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江离鹤一度非常认可他的生命观,她甚至觉得自己如果能维持在巅峰状态到五十岁,那么少活二十年也未尝不可。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会超过你!”
“我等着。”
“那你编一曲双人舞,我跟你跳。”
“好的。”
往事历历在目。
覃宣发现,这些年她刻意不去想的事,反而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更加深刻,只需要一个契机,那些回忆都像是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这不是没事!不是小事!对她来说……”
覃宣叫嚣到一半突然没了脾气,她发现江正亦是同样的表情看着她。
他也知道。
“我知道。”
江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在覃宣眼里却看到了他花白的头发,他突然没了神采的眼神,弱下去的气势,这位六十岁的老人像突然间老了太多。
“其实她早就醒了。”
“什么……”
覃宣唇色苍白。
“她不是不想见你,只是她需要想好,以后该怎么开始新的生活,她可能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下地,她需要考虑怎么面对镜头,怎么面对粉丝,怎么面对没有完成的工作,怎么面对你。”
覃宣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沙发缓缓坐了下来。
“离鹤她应该不会想让我告诉你这些,因为既然这件事已成既定事实,无法改变,告诉你与不告诉你意义不大,告诉你反而让你也会伤心,说到底是没有必要的。”
老谋远虑,跟她的父亲一摸一样。
覃宣有点木然地点头。
从早晨出发到现在,匆匆感到公司跟李沉黛说话,一连得知两个噩耗,没有休息,一刻不停,她太累了。
身体的疲惫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心里的疲惫。
为什么,不能对温柔的人温柔一点呢?
江正也坐到了窗边的小椅子上,小老头坐在座位上,哪里还是电视上呼风唤雨跟别国领导人坦然握手的企业家?
寂静许久。
门轻轻被推开,助理小岑探出一个头来:“江先生,江老师她醒了,要见覃小姐。”
听到这话,覃宣蹭的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四下环顾,拿起桌上的一片湿巾草草地拭掉了泪痕,胡乱地擦了擦脸,冲江正敷衍地点点头,快步走出房间。
到了江离鹤病房门口,她几次深呼吸,特意换了一张担忧的脸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你……”
顺手带上门,转身覃宣又愣住了。
江离鹤靠座在床头,怀里拿着抱枕垫着,正在玩手机。
房间里堆满了鲜花,给素净的房间添了许多明艳的色彩,江离鹤腿上盖上了白色的被子,没有让覃宣看到她包扎起来的腿,江离鹤卸了所有妆容,长发顺在而后,转过头来看走进门的覃宣。
一瞬间让覃宣以为自己回到了家。
江离鹤神色如常到,就像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覃宣不过是来这里看她,只不过是回了家而已。
外面的冷雨似乎下到了覃宣心里,然后结冰。
她真是影后,真是好演技。
如果不是江正太了解他女儿,给覃宣说了她的事,她自己都要信了江离鹤了。
江离鹤上下扫了她几眼,露出标志性的抿唇笑:“我没事的,就是几天不能走动,别怕。”
“傻站着干嘛?我渴了,帮我倒杯水。”
没有任何异样的语气。
覃宣没有回答她,她此时风尘仆仆,脸色憔悴,都被江离鹤看在了眼里。
“啊?好的!”
覃宣心神不宁,快速脱掉大衣,冲房间内小型茶几跑去,也不知怎的脚腕一软,身体失去平衡,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
覃宣扑在水杯边的地上,就摔倒在江离鹤面前的地上。
江离鹤眉心深锁,一秒坐直身体,就要下床,最终却什么都做不了。
腿上传来的痛楚叫她隐忍地皱了眉。
覃宣就倒在她面前,而她无能为力。
江离鹤深吸了两口气,仰头看天,没有让眼泪就这样掉下来,却好像有什么情绪要把她的心绞碎了。
覃宣没有看见她眼里转瞬即逝的心碎,她自己慌忙站了起来,不想露出太多的情绪。
暗自懊恼。
怎么能这样摔倒?
“学了这么多年舞,都学到谁肚子里去啦?你看你平地都能摔?”
覃宣背着她,语气里有一点拿捏地恰到好处的羞怒。
“我是北舞之耻,好了吧?”
论台词功底,都是身后的女人在《刺后》剧组交给她的,覃宣也不差。
覃宣委屈说完后听见背后一声轻笑。
一杯水很快倒好,覃宣端着水杯的手上也有很多水。
像是倒水过程中不小心洒出来的,她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水迹,递给江离鹤。
“马马虎虎。”
江离鹤批评她,“那也要自己小心一点,我没有办法……扶你起来。”
“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起来,哼。”
覃宣脸色微红,目光躲闪,低下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余光里,江离鹤一直在看着她。
“洗漱用品呢?我今天就住在这里,那边有自带的卫生间吗?”
病房装修得有模有样的,像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很舒服,并不像传统的病房那样令人压抑。
“你跟爸爸回家去住,明天再来。”
江离鹤说道。
“不,我就要住这儿。”
覃宣的执拗脾气也上来了:“我去吩咐小岑买点东西过来,马上就回来。”
门轻轻被带上了。
不容抗拒的态度。
江离鹤缓缓松开手,被抓成一团的浅蓝色床单从她手心里滑落,充满褶皱缓缓铺在床上。
还有几滴眼泪掉在皱成一团的布上。
她这一辈子很少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刻。
这一次,是覃宣摔倒在她的面前。
北方风大。
李沉黛戴上一顶黑色渔夫帽,转头对副座上同样带着帽子的池轻的说话:
“在这里,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嗯?这是哪里?”
池轻精神不错,嘴角溢着笑,问她。
“这是一家小寺庙,你们外地人呀不知道的,我马上就回来,乖啦。”
池轻点点头,看着李沉黛走下车,怕她吹到风似的快速关上车门。
“砰——”
李沉黛冲车内挥了挥手。
寺庙很破旧,只看砖瓦就知道年岁久远,一点儿都不像伟大首都别的寺庙,年年翻修,香火不断,信徒虔诚。
却是李沉黛小时候常常来的地方,那时候她每次许愿,都能实现,很灵。
偶尔有几个游客,想必也是游玩到了此地,发现了这个破庙,耐不住好奇心进来看看,毕竟“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