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眠(23)
苏棉点开手机,发现已经快要一点。
手机的光吸引了裴拾茵,才倒了半杯水,便放下水壶转头看苏棉。
“吵醒你了?”
苏棉摇头,坐直了身体,问裴拾茵:“你没睡还是醒了?”
“起来喝水。”裴拾茵答得模糊。
苏棉还有些懵,裴拾茵又倒了点水到杯子里,轻轻放在桌上,她走到苏棉身侧,在床边坐下。
因为睡的深,苏棉后脑的几撮头发翘了起来,裴拾茵从那边走过来,苏棉懵懵的用眼神追随她。
“等水温了喝一点?”裴拾茵小声问她。
苏棉点头,才起床,声音很哑:“嗯。”
裴拾茵用手把她有点乱的头发梳了梳“怎么突然醒了?”
苏棉还是有些迷糊:“不知道。”
她缓慢地闭上眼,又缓慢地睁开:“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一条蛇,它要咬我,我吓得跑了,跑着跑着就飞了起来,那条蛇也飞了起来。”
苏棉说到这儿突然停下,冷不丁地笑了笑:“裴拾茵,我在长高。”
裴拾茵也跟着笑了,用手背探了一下苏棉放在被子外的手温,不凉。
“好,你在长高。”
苏棉垂下头,头脑不清地长长嗯一声。
“裴拾茵。”
裴拾茵应她:“怎么了?”
苏棉:“你是不是睡不着?”
裴拾茵摇头:“没有,我只是渴了,起来喝水。”
苏棉看着裴拾茵的眼睛:“你不要骗我。”
裴拾茵笑:“我没有骗你。”
苏棉像是不信,继续说:“你睡不着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天。”
裴拾茵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问苏棉:“聊什么?”
苏棉说:“什么都可以。”
裴拾茵没有劝苏棉继续睡,倒是想起什么,开口问苏棉:“你记得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记得,”苏棉点头:“你寅时出生,你爷爷想给你取名叫裴寅时,但是你妈妈不喜欢,把寅时二字倒了过来,换了字,叫裴拾茵。”
苏棉笑:“你的名字很好听,还很特别。”
裴拾茵问她:“如果我叫裴寅时呢?”
苏棉摇头:“就没那么好听了,只剩特别。”
裴拾茵又问:“那你记得,许夕颜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苏棉稍稍抬头,想了一会儿才说:“许夕颜生的时候,家里的月光花开了,月光花别名夕颜,那时正好是寅时。”苏棉说到这儿顿住,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她看着裴拾茵:“寅时?许夕颜名字的故事是你编的吗?”
“后来我妈妈觉得寅时难听,正好那天夜里,我生时家里的月光花开了,月光花有个别名叫夕颜,我妈妈和我爷爷商量了很久,爷爷终于同意给我取名为许夕颜。”
裴拾茵是当时这么编的,但其实许夕颜的名字由来没这么复杂,只是单纯的因为舅妈姓颜而已。
那天的苏棉信了,并告诉裴拾茵,你的名字好美。
再后来,裴拾茵东窗事发,她花了一段时间,重新建立起和苏棉的友好关系,之后再告诉她自己真正名字的由来,苏棉听了只是点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裴拾茵今天才知道,苏棉是觉得她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的。
这次深夜聊天的结果,又以裴拾茵把苏棉哄睡告终。
第二天苏棉醒来时裴拾茵也醒了,两人坐车到热闹的市区吃了早餐,裴拾茵再送她回来开会。
苏棉的车票被裴拾茵退了,两人一起买了机票,时间变得宽裕许多。
苏棉一行人开完会下来,一眼便看到在一楼大厅等待的裴拾茵。
因为许安和研究所的药材项目合作关系,裴拾茵和陈教授有过几面之缘,苏棉从陈教授身边走到裴拾茵身边时,陈教授笑着同裴拾茵握了握手。
“苏棉刚才说自己和朋友回去,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裴总啊。”陈教授客客气气:“好久不见。”
裴拾茵同样客气:“陈教授好久不见。”
陈教授像在和家长报告学生的近况,拿着公文包边走边道:“苏棉这个孩子我是真的喜欢,这次项目她也是费了不少力,明年保博的名额差不多也定下来了,她还有我另外一个学生。”
裴拾茵点头:“苏棉和我提过,回来还经常夸陈教授待人耐心,陈教授辛苦了。”
陈教授听着笑了出来,他拍拍苏棉的肩:“她也是很少让我操心。”
话到这儿,那边有人喊陈教授车到了,陈教授应了声,对裴拾茵和苏棉摆手:“我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裴拾茵客气点头:“慢走,谢谢教授的照顾。”
陈教授笑了笑,朝车那边走去。
两人站在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开,等车开远,苏棉转头看裴拾茵:“你和陈教授说话,好像我妈妈。”
裴拾茵失笑:“什么?”
苏棉:“我妈妈开完家长会,和老师说话就和你刚刚一样。”
裴拾茵被逗乐,无奈地拍拍苏棉的脑袋,却没有否认,换了个词:“我是你家长。”
苏棉摇头不要:“你才不是。”
裴拾茵把晚上和许然的约推迟了几个小时,在S市慢悠悠地带苏棉吃饭,再和她飞回A市。
很不妙的,A市晚上下起了雨。
下飞机后,裴拾茵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顺路先把自己的东西放回家,再把苏棉的行李送回去,最后才去赴许然的约。
去餐厅的路上,苏棉看着表一点一点地靠近约定时间,车还堵在路上,心里有点急。
裴拾茵见她这样笑了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不用急,餐厅就在下条街。”
苏棉手扶着前排靠椅:“会不会迟到啊。”
裴拾茵安慰:“迟到也没关系,是我妈妈,不是别人。”
晚上堵车严重,苏棉和裴拾茵到时已经迟了十分钟,但许然还被堵在路上,电话里说大概还得半小时。
裴拾茵没什么意见,点了两杯喝的和苏棉静静坐着等。
餐厅是许然选的,定了半开放的包厢,两桌之间隔着一米高的石砖墙,墙上的凹槽里种有绿色植物,餐厅没有过于亮的灯光,意思地挂了几盏在天花板,剩下的便是每张桌子上方的一台吊灯。
等待的时间里,苏棉百无聊赖地摸着墙上的植物。
没多久,裴拾茵来了个电话,她和苏棉说了句便离开接电话。
裴拾茵还没回来时,许然便踩着高跟鞋哒哒的到了。
还没至跟前,许然就笑了开来,十分开心的样子:“苏棉,好久不见啊。”
苏棉见她张开手,从坐位上站起来,轻轻和她抱了一下:“阿姨好。”
“拾茵呢?”
“去接电话了。”
许然点点头,把菜单拿了过来,递过去给苏棉:“不管她,我们点菜。”
苏棉接过后,往前靠了点。
餐厅放了很舒缓的音乐,苏棉这么一靠近,一垂眸,半张脸沐浴在浅白色的灯光下。
许然想起两三年前,她无意间在裴拾茵的书房隔门里看到一张精致的卡片。
是裴拾茵写给苏棉的卡片,许然看着苏棉的眼睛认真想了想,卡片上好像有这么一句话,什么月光,什么合欢的。
许然当时看完诧异了许久,原来自己女儿也有这么浪漫的时候。
她那时只是看了一眼,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现在想来,裴拾茵的形容,大概就是苏棉的睫毛了吧。
那时裴拾茵告诉许然,这是写给苏棉二十一岁生日的,可裴拾茵又说,因为某些原因,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裴拾茵的礼物没有送出去,卡片没有送出去,这些话也没有送出去。
许然听后又看了眼卡片,接着将它卡在玻璃窗里的木夹子上。
她把玻璃窗关上后,听裴拾茵问她:“想好用什么措辞嘲笑我了吗?”
许然摇头。
她那次没有嘲笑裴拾茵,甚至因为女儿这种无处安放的浪漫,有些同情她。
裴拾茵后来对她说,叫她什么都不要做,她自己有分寸。
许然看着苏棉失笑。
姑娘分寸了五六年,也没分寸出个什么来。
两人点了几样菜后裴拾茵终于接完电话回来,许然又让裴拾茵意思地加了两道,便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裴拾茵坐下擦手时,许然注意到了她的手腕。
“镯子呢?”许然一把握住了裴拾茵的手,嫌弃的语气道:“这戴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