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终有声(41)
说完,在林邦和倪海琴的恭维下走出了林家大门.
她浑浑噩噩的坐电梯来到楼下.走了几步发现腿有些发软,马上撑住身边的墙壁慢慢蹲了下来.脑子里一直浮现出林陌冰冷的双眼和林邦夫妻俩的笑脸.她掏出手机给叶尔发信息.
[晚上你跟她聊聊,看看她的反应.]
[你们聊完了?你现在在哪里?]
[楼下.腿有些发软.]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被林陌看的.吓死我了!]
[她有什么反应吗?]
[没什么反应,不过看着挺难受,你多安慰安慰.估计我在她心里是凉凉了.接下去就看你的了.]
叶尔许久都没回.纪梵就收回手机站起身继续往前走.这时提示音又响了.她一看还是叶尔.
[你这样值得吗?如果她还是那样怎么办?]
纪梵心里也是乱,她看了会儿天,刚打了个值字,背上就被人用力一推.一个没站稳向前踉跄了几步.她回头一看,林陌正死死瞪着她,手上还握着一堆碎纸.
愿望
两人互看了很久,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纪梵就是在等她生气,可对方就是这么拿眼瞪着.也不说话,但她能从她手上握着的合同碎纸看出她的愤怒.
又是很久,叶尔突然从楼上下来.她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纪坏蛋?你怎么在这里?来找死啊!"
纪梵瞥一眼她"你问她啊!推了我又不说话,只会拿眼瞪着我.要不是这样我早走了!"
"你来干嘛的!"叶尔走到林陌身边"你们怎么了?"
林陌脸色苍白,一双眼布满了红丝.只见她把手中的碎纸朝纪梵用力一丢.跑过去就是一巴掌!
叶尔被她吓傻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你这是为了什么?"
纪梵被她打的脸上瞬间就肿了,可只是斜着眼看她,淡淡道"不是你说你父母向你要钱.我想帮你."
"帮我?你给钱就是帮我?那我怎么办?你给他们钱了,我还有什么用?"
果然是这样!纪梵在心里想.虽然脸上火辣辣的,但她反而却开心起来了.
"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就没用了?"
林陌低着头,慢慢握紧了拳,声音沙哑道:"我还能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们又来找我了,就算是为了钱可他们还是想起我了."
她忽然猛的抬起头,盯着纪梵的眼睛,眼神悲切"我不再透明了.家里的菜是我给钱买的,还有水电费也是我出的.这个家里有我的痕迹."
她顿了一会儿又迅速低下头"我需要画更多的画,赚更多的钱给他们.不能让他们忘了我.不能再回到过去."
纪梵被她突然的神经质刺激到了.决定孤注一掷的赌一把"画质上的画都是我买的,你赚不到更多的钱.他们也不会再跟你要钱.然后呢?你要怎么办?"
林陌一听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她,纪梵接着说:"你可以恨我,报复我.但别再想着在家里留什么狗屁痕迹.它们不会带给你想要的东西.你早就失去了甚至根本就没拥有过.还是想想你还能干些什么!身边还剩些什么需要你去在意!"纪梵说完朝叶尔打了一个眼色
“对你来说,如果和他们的关系就是一切,那现在我切断了!回去好好看看他们的嘴脸,再好好用脑子想想!这些到底值不值得你牺牲自己!"
叶尔马上走到林陌身边.她看林陌好像有些愣怔,脸色也很难看但至少没有像刚才那样像个神经病发作的样子了.
说实在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陌这么激动.刚才那一巴掌声音那么响纪梵也能撑住没发脾气还一通嘴炮.要是自己,早就动手打回去了.
纪梵捂着自己的脸,软下口气道"难受就哭出来,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正我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会来送钱.你打多少下都没用!"说完搓着脸转身走了.
叶尔陪着她站了会儿,装模作样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送钱啊?"
林陌低着头沉默.她心里被纪梵说的话搅得七上八下,深深的绝望向她袭来.她知道纪梵说的都是对的.可人都需要有期待,有愿望.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父母对自己能重视些,能看得见她.她们家明明有五个人,为什么却好像只有四个.自己呢?自己对她们不重要吗?做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发现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让她知道自己的出生是有价值的.她需要找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
这种执念在她还小时就根深蒂固.弟弟出生后更是扭曲成一种更加黑暗和深层的嫉妒与憎恨.现在自己唯一的利用价值都没了,她在这个家还是会回到透明状态.
"其实,可能没那么糟糕呢!你想开点!"叶尔见她还是不声不响就安慰她."你可以想着做其他更有意义是事啊!"
林陌看她一眼低头捡扔在地上的碎纸片.叶尔也低头帮忙嘴里还是没停"你看这样一来你不就有更多时间做自己的事不用埋头画画了.多好啊!"
"还有还有!"叶尔去拍她的手臂"也许成绩还能上去不少呢!纪坏蛋虽然坏,可是成绩那是杠杠的."
林陌一听她说纪梵手里就是一顿.叶尔见了马上改口道:"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出去逛街啊看展啊!多潇洒,少在家里呆着不就没那么多糟心事了嘛."
"她怎么知道我家的?"林陌突然问,手里还是不紧不慢的捡纸.
"她不早知道你家了嘛!"叶尔打马虎眼"之前就来过,你没在."
"画质的事只有你知道."
"额……可,可能她自己用什么方法查到的呢!"叶尔汗如雨下.这时林陌回头看她,她只能朝她尴尬一笑说不出谎话了.
林陌瞪着她,将手里刚捡的碎纸又朝她扔了过去.叶尔被砸了一脸的纸片,也不恼还是尬笑.
"你……不会也给我来一记巴掌吧?"
林陌听完不自觉的握了握有些红肿的手,脑子里浮现出纪梵捂脸离开的样子.有些气愤的又去捡刚扔出去的纸."两天别跟我说话."
"得!"叶尔贫嘴道:"不动手了,改换成冷暴力了!"
她说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很开心.至少情况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遭.其实纪梵之前说的那些话叶尔也多多少少旁敲侧击的说过.只是她听不进去,也没表现出什么.可刚才纪梵说的话她肯定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的放纪梵回去,也不会在这捡纸玩。
纪坏蛋这招以毒攻毒和苦肉计使得高明啊!叶尔头一次打心底里佩服一个人.柳筱岺一直喊她大佬真是当之无愧.
两人捡完纸片就各自回了家.林陌一进家门倪海琴就看到了她手里的合同.林陌把纸片给她正想往自己房间走.没想到她却破天荒的问她:"陌陌,今晚吃什么菜啊?妈妈去买!"
林陌惊讶的回头看她,这时林邦也从他万年不离身的沙发上站起凑了过来"既然有人看中了你咋们就要好好表现,我们林陌还是很有前途的!"
林陌看着她们的笑脸忽然感觉眼前黑了一黑,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寒意脚都有些站不稳.这样的画面不正是自己从小想要得到的嘛?为什么真的实现了却又觉得这么恐怖!这么抗拒!
她们的脸在林陌眼里好像通通变成了一张张虚伪的脸谱,双胞胎也跑过来抱住她的腿,跟之前的不同,这次他们亲昵把脸蹭着她的大腿嘴里还腻腻叫着姐姐.
林陌看着她们四个人,心跳的很快.自己之前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这么痛苦这么挣扎?
"别再想着在家里留什么痕迹了.它们不会带给你想要的东西.你早就失去了甚至根本就没拥有过."她想起纪梵的话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心里有一块像是裂开了.
她愣愣的推开双胞胎往自己房间走.身后的倪海琴又喊道:"你还没告诉妈妈你想吃什么呢!"
"鱼."她有气无力的回道把自己关进昏暗的房间.
这就是结局?她瘫软在地上.完成了一个愿望,又掉进了另一个漩涡里.
纪梵呆呆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脑子里回想着今天在林陌家发生的一切.她们竟然毫不犹豫的在纸上签了名,还有那对双胞胎阻止林陌时的果断就像经过训练一样.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看人脸色了?她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林陌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