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终有声(13)

纪梵有些惊讶于柳筱岺会说出这番话，其实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自己对于林陌并没有那么重要，没有理由去探究她的内心世界．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从无到有的嘛？自己真的一点机会没有吗？要靠近她真的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吗？

纪梵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主动的想去接近另一个人．从来都是别人主动朝自己走过来，自己只需要选择要或是不要．她从没有如此急迫的想去了解别人．急迫到自己都有些害怕．

柳筱岺见纪梵不说话，有些迟疑的想开口问她怎么了，怎料纪梵却突然开口道：

＂我想知道她的一切．即使伤害到她我也要走近她！＂

＂啊？？？＂

柳筱岺一脸问号．纪梵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把自己的心里活动不知不觉给说出来了！

＂孤陋寡闻了吧！＂她尴尬的说＂这可是一个国外著名作家的经典语句．不知道就多读读书！脑子空空就是你奇葩的原因．回去读书去！！！＂

＂哦……那个著名作家是谁啊？我也回去看看他的书．＂

纪梵脑子飞速转动想着推脱过去的说辞，回道＂不知道，给忘了．＂

＂……＂

这时，一旁杨妍把手机伸到纪梵面前．上面短短四个字写着：不要害怕

纪梵朝杨妍看去，她正坚定的看着自己．纪梵意识到杨妍虽然不能很好地说话，但是头脑却清晰的很．她很会察言观色，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忧虑和害怕．

她看着这四个字，朝杨妍无声的笑了．柳筱岺看她们只是望着对方傻笑，就也想去看手机，杨妍马上啪啪啪的删掉．

纪梵不去看柳筱岺纠缠杨妍的闹剧．抬头望向窗外．外头已经被染红了半边天．她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要害怕，去做就行．

晚上２２点２７分，林陌刚看过时间，手机提示音就响起来．她解锁去看手机，上头是一个微信好友请求，备注上写着纪梵两个字．

她犹豫一下点了同意．那边就发过来一张照片．

是柳筱岺和杨妍蹲在破沙发边喂猫的场景．

又一段文字发过来：［就画这个．］

林陌看着照片很久，慢慢打字．

［明天有空吗？我给你］

［几点，在哪？］

［下午二点，照片上的地方．］

……

［好．］

语音

纪梵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总觉得林陌的邀约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她约的地点有点诡异．

为什么要约在那片荒地？再说了其实根本没必要单独见面，她要给画只要在上学的日子比如明天直接给了就是了．她有些看不透她．

纪梵贴着地铁车厢的门，看着昨天看过一遍的风景．心里有点焦虑．

林陌将画板背起打开卧室的门．双胞胎弟弟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动画片．电视里欢快愉悦的氛围并没有感染到他们．两个人坐的笔直脸上表情麻木．母亲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看到林陌背着东西要出门的样子也没说什么，继续转过身去杀鱼．

＂姐姐姐姐，你要出门吗？＂

林陌点头．

＂那你回来的时候能带些巧克力和薯片回来吗？＂

林陌静静的在玄关穿鞋．回了声好就开门出去了．

她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对面家的大门，默默走下楼梯．

当她从偏门走出小区来到荒地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她正站在沙发旁边看着前面一大片的荒地．短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又高又瘦的身影有些单薄，黑色的连帽卫衣被风吹的鼓起．她看见她把手插进前袋把鼓起的卫衣压了下去．

林陌在远处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

纪梵看着荒芜的前方有些莫名的悲凉．这样的地方总是让人有感而发．自己虽然不是诗人或是作家，但也不免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她想着，也许今天就是个迎接哀愁的日子，保不准待会两人见了面更大的忧愁就会袭来．

她正想着呢，一只小黑猫从沙发里叫着爬出来，她去看它，想去摸摸它，可那小东西闪过身子往前面跑去．纪梵顺着它看，见不远处一个人正慢慢朝她走来．

她抱起朝她跑去的小黑猫走到纪梵身边，把画板里塞着的猫粮抽出来一点点倒在沙发上．小猫一连串的都从洞里爬出来围在猫粮旁边呜呜吃起来．

两人在旁边看了会儿．林陌站起身往荒草堆里走去．纪梵无声的跟上．

黄色的杂草大抵淹没了两人的头顶．她们走了约七八分钟．纪梵看到杂草里空出一块小地，上头有一裸露在外的石头．林陌走上前坐了上去．

她打开画板的拉链把画板拿出来，用夹子将纸固定住．把笔袋展开，抽出其中一只开始对着前面打型．

纪梵走到她旁边也坐上石头．刚坐上去手肘就碰上了林陌的，林陌笔上一带一条笔直的线就歪了．纪梵尴尬的咳一声又往旁边挪了挪．

林陌用橡皮把画歪的线擦去，又重新画了一条．她眼神在前方和画纸上来回观察，淡淡开口道：

＂一张铅笔画能卖三十，如果上色了就能卖六十．＂

＂哦．那还挺多的．＂

林陌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已经是最低廉的价格，好的话可以翻十倍．＂

＂……＂

两人沉默许久，纪梵去看她的画，见草稿大致已经完成．建筑物是虚的，蓬勃的野草几乎占满了整张画纸．

＂那建筑顶上还有个避雷针你没画上去啊．＂她自然而然的说．

林陌停下继续在细化的笔，转头看纪梵．纪梵被她看的有些心虚．

＂你专业课几分？＂对方又转回头，抽出另一只型号不同的铅笔在建筑物上把避雷针加上．

纪梵尴尬的说道：＂我是靠关系进来的．＂

那人没发表什么意见，纪梵偷偷看她，见她淡漠的脸上一边杨起的嘴角刚刚好收了回来．她心动了一下，马上转过身，抱起腿试图让自己冷静．

＂其实，我也是靠关系进来的．＂她忽然幽幽道．纪梵不可置信的去看林陌．

林陌继续把野草细化＂我平常科目没一样高过及格分的．＂

纪梵忍不住笑出声，又迅速噤声．

＂那，彼此彼此哈．＂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她问的很漫不经心，纪梵确实脑子一炸．她迅速在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行的借口．可好像没一个能经得起推敲的．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被吹的有些僵硬的身子．

＂我让柳筱岺查的．＂

林陌没有问为什么，继续低头画画．纪梵也没有继续坐上石头．她背对着林陌，迎着风看远处被吹倒的荒草．

＂我是一对罪犯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没有过什么挫折．身边也围着各色的人所以也没觉得孤单或是无聊．这所有的一切在今年都被夺走了．我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可却还是继续道：

＂那个时候没人敢收留我．总是围在身边的人也突然间消失不见了．我第一次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无所谓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她转过身看向林陌，那人还是一副专心画画的样子．纪梵也看不到她有什么表情．她走到她面前蹲下，看见她正用一只描线笔描建筑的外形．长长的睫毛还是一颤一颤的，嘴唇抿着淡淡的透着些红色．

＂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嘛？＂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林陌．

林陌抬起眼皮，黑洞洞的眼睛望进纪梵的瞳孔，她看见自己投射在她发光的眼珠上的样子有些变形．

＂你怎么想的？＂她淡淡的问．

纪梵从林陌的额头顺着直线往下最终定在了她的唇上．

＂我想着……＂她把手慢慢按上她的肩膀，又顺着肩膀摸到她骨感的蝴蝶骨．

＂我想着……你怎么还不把画给我！＂纪梵一把把她的卫衣帽子扯住盖在了林陌头上，遮住了她的脸．

她咻的站起身．脑子点晕眩，双颊绯红连呼吸都有些紊乱．

糟了！她这样想到．糟透了！！！

林陌扯下被纪梵扣住的帽子，看见画上有一处被勾线笔的水墨染糊了一团.她抬眼去看纪梵,见那人似乎很烦恼的望着远方.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