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夜里又出门了+番外(7)
“真有此事?大树底茎遭受破坏,不会枯死么?”
“既是参天大树,茎秆粗壮,被劈开一些,自然影响不大。”
“那也真是奇闻。”
“更奇特的是,那尸体葬于树内,吸取古树之精华,竟会起死回生。从树棺中出来之后,其以百叶为衣,腰上、颈上皆着鲜花,常开不谢。”
季迁遥侧过头,斜眼晲着夏清舒,道:“汝之‘树葬’前言倒有些可信之处,后来越说越离谱,怕不是志怪小说中摘录出来的吧?”
闻言,夏清舒讪笑了一声,伸手挠了挠鼻子:“我哪里会看志怪小说,都是我自己杜撰的,殿下真是慧眼,我还真有些编不下去了。”
“既然是不真实的事,多听无益,睡吧,本宫困了。”季迁遥翻了个身,背朝夏清舒躺着。
夏清舒也侧过身子,朝内挪了挪,与季迁遥贴近了一些,阖上了眼。
初十之夜一晃而过。
***
隔日清晨,季迁遥早早醒来,轻手轻脚起身,洗漱完毕后,唤下人取来了佩剑,于院中练着。
夏清舒仍然躺在床榻上,双目紧紧阖着。其实她早就醒了,她自小习武,这些年又久居军营,外头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是要警惕的。
方才就在季迁遥醒来的那一刻,她也随之醒来,不过她选择了假寐。
她不能醒得太早,她还想在此处多待一会儿。
白日里的季迁遥与亥时后的季迁遥不同,白日里的夏清舒也跟亥时后的夏清舒不同。
过了那一夜,离了床榻,亲密关系不复,她们只是君臣。
只是君臣,只能是君臣啊。夏清舒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掌下方掩盖的神情中有着一丝的痛苦。
捂着脸又躺了一会儿,夏清舒渐渐将自己的手掌松开,扭头望着厢房中的窗,天已大亮,再躺着怕是要落得懒散的名号了。
夏清舒掀开被子起身,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早晨房里窸窸窣窣,已有人来过。酒桌上的狼藉已经被收好,四处散落的衣衫也被收走。床旁放着整齐干净的新衣裳,夏清舒取来,穿上,合身的。
这些都是季迁遥的习惯,夏清舒也早已习惯。
打开厢房的门,空气送来一阵梅香。暖阳一照,细雪化水,散在梅瓣上,显得圆润可爱,梅花也被衬得清新可人。
夏清舒手负在身后,拾级而下,走近院中的一株红梅树下,刚站定,正欲观赏,身侧有了异动。
一把剑被丢了过来,夏清舒转身接住,寻到了那个丢剑之人。
季迁遥站在一株粉梅下,着一身雪白袄裙,浑似天仙下凡,正对着她笑得盈盈。
“夏清舒,陪本宫过过招。”季迁遥唤道。
夏清舒也笑了,应道:“好啊。”
说罢,她又把手中的利剑放下,拾起地上的一截梅枝来,用了些力压了压这枝条,觉得韧性尚可,便握在了右手中。
“刀剑无眼,清舒用此树枝即可。”
“届时夏将军若输了,传出去,可是丢人之事哦。”季迁遥举起了自己的剑。
夏清舒自信地笑了笑:“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二人交手,招式连连。夏清舒持一枝条,对抗利剑,丝毫不落下风,她的招式干净利落,不留破绽。季迁遥要攻她,她便躲,季迁遥要守,她便主动出击,只不过不以枝攻刃,而是朝着那剑柄一敲,利剑震颤,季迁遥的虎口也是一震,手掌很快就有了麻意,招式不稳。
季迁遥不气馁,纵身一跃,又到近处,同夏清舒纠缠。
攻守转换间,夏清舒忽然就想起了七年前,她在荒山野岭间,教习季迁遥舞剑的场景,那是二人的关系远没有现今复杂,相处起来欢快肆意,毫无顾忌。
内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她告诉夏清舒试试吧。
试试?兴许白日里的季迁遥与入夜后的季迁遥是一样的。
夏清舒倒身侧腿对着季迁遥下盘一扫,英眉一竖,牙一咬,做出了决定。
二人站定,季迁遥举剑朝着夏清舒的肩上一刺,夏清舒偏头躲过,梅枝抵住剑刃,身子朝着季迁遥一探,顺着剑势滑到了她的面前,左手一揽,夏清舒的脑袋朝前凑了凑,吻上了季迁遥的唇。
“夏清舒,你放肆!”季迁遥大怒,双拳攥得紧紧的,耳根后头有一丝薄红。
夏清舒砰砰直跳的心随着这一句话慢慢冷了下来。
夏清舒抱拳立着,不发一语。
季迁遥将剑弃之于地,铁刃触及地面之时发出极大声响。季迁遥恼怒未定,拔高了声音:“你我二人相约之时便道明了白日里只是君臣,你竟敢对着本宫行放肆之举?”
夏清舒想要试探的心彻底冷却:“是臣逾矩,望长公主殿下恕罪。”
“莫要有下次了。”季迁遥转身离去。
“是。”
夏清舒低着头,眼睛无望地阖上,叹了一口气之后,又睁开。
她将手里断成两截的梅枝丢进花坛里,穿过房间的密道回了自己的别苑。
第6章 心乱如麻
流烟鲜明地感受到,自家将军自打从长公主殿下的别苑出来之后,心情就不是很美妙。
明面上同访客、下属仍有说有笑,但人流散去,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总会敛去,继而发起呆来。
公主府的季迁遥也在书房独坐,她垂眸沉思良久后唤来了素锦,吩咐道:“你去将礼部尚书沈弈及礼部侍郎施铭铠叫来,低调一些,切莫声张。”
“是。”素锦应着。
夏清舒回京之后,皇帝将其调任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一职,协助左、右都督管理全国军队及各卫所,乃朝廷从一品官。
圣旨颁布之后,夏清舒早间便要着官服入皇城奉天殿参加朝仪。大燕常朝三日一朝,如有紧急公事则不受时日限制。
腊月十二的这一天,夏清舒早早起身,换上一身新制的官服。
流烟为其理去衣衫上的褶皱,接着将象牙小牌递给夏清舒,嘱咐道:“将军,牙牌拿好,莫要丢了。”
夏清舒紧了紧衣衫,将牙牌挂在腰间,出门了。
京师太平,夏清舒在早朝上无事可禀,只能听着那些文官大臣唾沫横飞。夏清舒是武人,圣贤书读得少,弄不明白为何这些文官要将一件简单的事情,添油加醋说那么久。
翻来覆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夏清舒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站在左都督秦路的身后,身子站得笔直,目光直直地望着秦路的背,脑袋已然放空。
忽然耳旁传来五个字,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夏清舒瞬间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
“启禀陛下,大燕长公主殿下二十有五,当谈婚论嫁了,老臣请陛下为长公主殿下甄选驸马!”礼部尚书沈弈道。
龙椅之上,皇帝为难地皱起眉来:“长公主旧时为护朕、辅佐朕耽误婚事,朕愧对于她,先前答应过她,其婚事皆有自己做主,旁人逼迫不得,爱卿此番是要让朕失信?”
“微臣不敢。”沈弈大声回道:“婚嫁之事,长公主殿下往常一直不愿提起,只是臣闻听殿下有所松口,故臣恳请陛下容臣一试。若长公主殿下仍无此意,臣必定不会纠缠。若长公主殿下有此意,借此寻到良人,岂不是美事?”
“既然如此,爱卿便去吧。”长公主殿下都松口了,皇帝自然是要松口的。
“臣领旨。”
夏清舒略微垂首,视线投向地上,心乱如麻。倘若礼部尚书沈弈所说“松口”之事为真,那十一之日季迁遥所发之脾气便算作一个征兆。
她有了婚嫁的念头,自己在白日里的逾矩定然不能容。待选驸马之事定下来,俩人夜里的关系也得斩断咯。
夏清舒的嘴角扯起一抹奇怪的笑,心好像被一把钝刀割过。
***
今日早朝只有一件大事,那便是大燕长公主殿下季迁遥的婚事。下了朝,大臣们分散走着,几个人聚成一个小团体,热火朝天地议论着此事。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着,此事本就是喜事,同时也是大燕王朝的一桩心事。若真能了结心事,带来喜庆,百官可不是要高兴坏了?
夏清舒的脸上也堆满了笑,她站在几名武将之间,积极地参与讨论,而心中的那些难受则被不留痕迹地藏起。
身旁传来吵杂之语,武将们纷纷扭头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