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植物学家+番外(10)
韶昔没回答,抬眼瞄她一眼,松了手。
冉星夙如愿以偿地撑了伞,情绪起伏得就像烟雨笼罩着的群山。
汹涌的难过都仿佛被压在了山涧里,飘在上空的,是一朵随便来点风就可以吹散的,得意洋洋的云。
她把韶昔整个笼罩在伞里,还不忘提醒她:“小心脚下。”
就像这段路,她比韶昔更熟一样。
小灵在主屋门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两,冉星夙脚下同韶昔一般不急不缓,终于进了屋。
收起伞,冉星夙对小灵道:“你去换身衣服冲个澡啊,都淋湿了。”
“我……”小灵冒出一个字,全是担忧。
“去换衣服吧。”韶昔同她道,语气有些无奈,“我不会赶你神仙姐姐走。”
小灵这才终于进了自己的房间,冉星夙没动,盯着韶昔的背影,看她又去热了水沏了茶,将之前冉星夙的茶杯添满。
袅袅清香,冉星夙吸了吸鼻子,道:“其实你个子不低。”
“我知道。”韶昔没看她,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来,喝茶。
冉星夙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来:“就是比我低了一点。”
“嗯,冉小姐身高优越,模特的身材。”韶昔这话语调太过平稳,听不出是真夸赞,还是调侃。
冉星夙端着那杯茶,热乎乎的温度从掌心慢慢地蔓延开来:“我今天回去了就把标本还回去。”
“好。”
“以后不会再送这种礼物了。”
“好。”
“今天你做的饭真好吃,我以为老师们都不下厨房呢。”柏和筱说
“这里点不了外卖。”韶昔道。
“哦。”冉星夙应一声,顿了顿,“那,存我个电话号码呗。”
韶昔抬眉,终于对上冉星夙的眼:“上下有关联吗?”
“没。”冉星夙反应很快,“我不是要给你送外卖,你做的饭比外卖好吃,为了你和小灵的口福,你们还是自己做吧。”
“嗯。”韶昔挺同意。
“就是加个号码,以防以后有今天这种万一呢。”冉星夙不懈努力得自己都有些感动。
“哦,我想起来了。”韶昔声音轻轻扬起,“我不是没你号码,我是把你拉黑了。”
冉星夙说不出话来。
韶昔喝完一杯茶,仿佛认真地思索了这么久:“我过会把你放出来。”
“谢谢您嘞。”冉星夙抗打击能力呈指数倍迅猛增长。
雨还在下,从暴雨转成中雨,最后干脆淅淅沥沥起来。
天色阴,就好像夜晚都会到来的早一些,韶昔不玩电子设备,冉星夙的手机也便没有从兜里掏出来过。
两人听雨品茗,脑海里所想完全不在一个世界,却被命运就这么生拉硬拽地扯在一个时空里。
单就画面来说,足够好看。
茶喝得差不多了,韶昔有起身的意思,冉星夙便比她抢先一步站起来:“我去搞搞车。”
“别搞了,今天雨停不了了。”韶昔走到一旁拿了本书,坐进了摇椅里,“今晚住这儿,明天晴了再下山。”
“那我希望明天也下雨。”冉星夙的情绪恢复得毫无保留,甚至比来时更加高扬,“后天也下雨,大后天也下,下下下,下它个无休无止江河泛滥……”
“明天天晴,我带你去山里看植物。”韶昔的视线松松散散地飘在书页上,“活的,生机勃勃的植物。”
冉星夙的嘴巴停住,脑子里一阵惊,一阵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到底该希望明天,天晴还是落雨?
第8章
临时研究所的小院子里有两间卧室,韶昔一间,小灵一间。
冉星夙洗完澡出来,套着条质感丝滑,只及大腿的吊带睡裙,在韶老师的门口晃了好几遍。
韶昔放下手中的书,扶了扶眼镜框,问她:“有事吗?”
冉星夙撩起垂坠的门帘,探个脑袋进去:“韶老师,你近视啊,第一次见你戴眼镜。”
“嗯,有点。”韶昔继续看着她。
“你看的什么书啊?”冉星夙迈进去一条腿,“我都没睡这么早过,山里的夜晚真安静啊。”
韶昔抬了抬下巴:“让小灵告诉你wifi密码,平时怎么过的,在这儿就怎么过。”
冉星夙悄摸摸的动作停住,定定地看了韶昔两秒,放松了手上的东西。
门帘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全甩在了她半个肩上。
挺疼的,冉星夙皱了皱眉。
韶昔看见了一切,但就是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冉星夙既然都受了疼,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索性光明正大地迈进另一只脚,走到一旁的小凳子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平时这会都在跟朋友玩。”
“我平时这会都在看书。”韶昔道。
冉星夙被怼得吸了口气,又叹气一般吐了出来。
韶老师自然不会迁就她的习惯,只能她这个卑微的客人来迁就主人的习惯。
冉星夙双手托着下巴,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那你看吧,我不打扰你。”
她以为韶昔肯定要赶她走的,毕竟学习的人都想要彻底的安静。
要是韶昔赶她了,那她就还能再缠来缠去地跟韶昔多说几句话。
但韶昔是谁,自认识以来,大概就没遂过她愿的人。
她只点了点头,就这么抓起书又看起来。
冉星夙呆呆地等着,等得那书翻过了一页又一页,甚至被人细心地做起了笔记。
冉星夙脑袋一点,差点栽倒。
是真困了,这一闪,仿佛回到了高中上课的时光,疲倦摧枯拉朽地席卷上来。
“我……”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去睡了……”
那人只点了下头,冉星夙从来没指望能睡在韶老师的屋,这会被困意裹挟着,觉得今天就到这里吧。
挺满足的了。
掀开帘子,这次动作利索,没有打在身上。
在叮叮咚咚的碰撞声里,韶昔的声音突然温温柔柔地飘了过来:“晚安。”
“晚安。”冉星夙低头笑了好一会儿。
前一天晚上睡得实在是早,第二天天还没亮,冉星夙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大了眼。
这张床很大,小灵裹着被子缩在另一边,睡得响起小小的鼾声。
冉星夙看着头顶上的木梁,梳理了好一阵儿,才把昨天到这里之后所有的细节,都回想了一遍。
屋子里很安静,但屋外很吵闹。
全是鸟鸣,各种啾啾喳喳,有的委婉地唱歌,有的纯属瞎吼。
吼着吼着还能对上,一只两只,一群两群,然后突地一声鸡鸣,撕破了晓光。
这鸡太厉害了,明明听着隔得挺远,却接连一声又一声,每一声都能high high C,直入人心。
冉星夙翻了个身,偏头盯着小灵的背瞅了一会。
小灵除了呼吸,纹丝不动。
这小姑娘好像昨晚写作业写到很晚,什么时候睡的她都不知道。
冉星夙有些无聊,却意外地不想玩手机。
这地方,实在是没玩手机的氛围。
又是十来分钟过去,屋外突然有了响动。
声音不大,但奈何冉小姐这会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她几乎跳着下了床,但落地轻盈,踩着拖鞋,偷偷地溜过去,门一开,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韶昔正在打水洗脸,平日里束紧的马尾松垮地垂下几缕,热气氤氲,配着近有繁花,远有群山的背景,跟电影画面似的。
冉星夙瞅着这画面,张开嘴猛地打了个喷嚏。
韶昔头都没回,道:“穿件外套去。”
“早啊。”冉星夙搓了搓胳膊,没往屋里走,反而朝院子里靠近,“没想到山上这么冷啊,我也没带衣服。”
“睡衣都带了,车上没件外套?”韶昔的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里断断续续,“连市这个季节乍暖还寒,满三十减二十的,很容易感冒……”
冉星夙觉得韶老师大概是刚睡醒脑子还没打开防御机制,所以才能这么唠唠叨叨地关切她。
“我也在这里洗脸吗?”她凑到了韶昔身边去,“这个看起来好好玩啊。”
竹架接过来的山泉,连续不断地落进小沟渠里,绕着院子里的菜地一圈,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韶昔拿过毛巾擦了把脸,抬手将盆子里的水泼到一边,提着热水壶往回走:“你去浴室洗,昨晚不是用过了吗?”
“哦。”冉星夙毫无诚意地撒谎,“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