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子有点甜(8)
这时,一阵利剑出鞘的声音传入了谢渊耳中,来人身影有如黑色雨燕,辗转腾挪间便绕到了谢渊的身前,将他的三颗弹药全都挡下。
而方才错愕非常的王府家卫这时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举起手中长枪,纷纷上前将谢渊团团围住。
只听一声“玎珰”一声脆响,方才出手如电的黑衣人不慌不忙轻巧收剑,眼尾余光冷冷地扫过谢渊后才收回去对煜王抱拳行礼,道:“臣尉玄,参见煜王。”
席中众人此时又惊又疑,探寻的视线越过了此时护住煜王的层层银甲卫兵,落在了他们眼前这自称尉玄的人身上。
那人身形劲瘦挺拔,英俊的五官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神情更是有些冷冰冰的,灯火映衬之下,给人一种难以触及的距离感。
众人互相对视,面面相觑,尉玄这个名字,若他们未记错,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长平侯萧恒手下的第一心腹,这么高的身价,为何会出现在凉州这种破地方?
而刚刚死里逃生的煜王此时尤为惊怒不定,脸色铁青。
但皇家子弟好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还算沉得住气,踉跄两步之后他立马稳下了身形,眼神不再慌乱,反而散发着狠厉的冷光冷光。
他单手撑剑于地,看向尉玄,道:“尉大人不必多礼,小王可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话音刚落,他又转向谢渊,厉声质问道:“小杂种,说,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谢渊看了看煜王身前身后围绕着的诸多侍卫,心中已是了然,这次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想到接下来可能的结局,他竟半点都不害怕,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丝解脱感。
不知受了何种心情驱使,谢渊最终扬起了嘴角,释然一笑,道:“王爷不必费心,我的背后没有人。王爷在凉州做的孽想必自己也知道,往后像我这样的人,还会有千千万万,王爷小心提防便是。”
这段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可谓是当着诸多宾客揭了煜王的伤疤,他顿时怒不可遏,扬起长剑便要斩下。
好在尉玄还算眼疾手快,迅速抽出了剑替谢渊挡了下来,又道:“王爷息怒,情况未明,此时杀了刺客有弊无利。”
煜王冷笑一声,根本不愿意听他在说些什么。要知道,他刚刚可是差点被取了性命,现在对谢渊是恨不得生啖其肉,杀之而后快。
然而,不知为何,尉玄似乎是十分不愿煜王动手,又道:“王爷息怒,臣须得多嘴一句,太后正月斋戒,皇族子弟禁杀生。”接着,他扫视了一番周围的人,又话里有话地道:“虽则臣信得过在座诸位大人,但王爷还是小心为上,免得隔墙有耳。”
这话煜王似乎听了进去,脸色几变之后,终于放下剑来,道:“好,这次便听尉大人的。来人,把这个刺客带到水牢里!”
众人本以为这段插曲就此告一段落,纷纷回席,没想到这时变故又生,守门的侍卫急匆匆地冲进来,道:“王爷!不好了!不好了!王府失火了!”
煜王登时破口大骂,道:“失火了?你们怎么做的事,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今天真他娘的晦气!”
侍卫不敢答话,一边匍匐跪拜飞速地禀报着情况,一边哆哆嗦嗦。
煜王已是十分不耐烦,三步并两步地走出了雅间,然而,他却没有想到,火势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整个王府已经被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中,最为高耸的玉楼处浓烟滚滚,火海既照亮了黑夜,也肆无忌惮地侵吞着一切。
煜王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前有刺客,后有大火,桩桩件件,怕是只有傻子才信这是什么巧合!
经过刚才一番刺杀风波,众人惊魂甫定,这一出门又瞧见火势滔天的景象,瞬间乱作一团,有的官员已经趁着煜王不注意,在跟随而来的家丁的协助下四散逃命。
王府侍卫一时也是手忙脚乱,不知道该顾全哪边才好。
而此时的谢渊却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从刚刚尉玄出现时,他便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因为谢敬之同尉玄交好的关系,他同尉玄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还算了解一些,此人对煜王并无半点好感,再加之他从不做任何无意义的事,往往是神出鬼没,很少有人知晓他的行踪,所以他肯现身来救下煜王,之后又三番五次拦下了煜王的冲动之举,他才不信这是尉玄真的为了煜王着想呢。
谢渊微眯了眯眼眸,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不知道尉玄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尉玄已经给他制造了一个绝佳的逃脱时机。
将计就计,谢渊看准空档,趁他身旁侍卫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那人腰间佩剑,手起剑落,精准无比地刺向了他的要害。伤不致死,却足以让那人短时间内无法正常行走。
这群侍卫本就没有提防谢渊会在这时反抗,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当他们不可置信般地看到同伴竟被打成了重伤后,还是纷纷反应过来了,这小兔崽子是要和他们拼命,这不是陪小孩子的过家家!
领头的侍卫高声喊道:“兄弟们,抓住这个小崽子!要是他跑了,咱们谁也别想活命!”
谢渊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群向他冲来的侍卫,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寻找着他们的破绽,而双手则缓缓握紧了长剑。
其实谢渊还是有些犹豫的。因为他的武艺本就师承自一多年不出的江湖隐士,本不愿这时暴露,免得惹来更多麻烦,但事情已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没有其他人帮忙,如果再用一些寻常招数,怕是会先葬身在这里。
不过,就在他刚刚下定决心要放手一搏之时,他便看见眼前剑光一闪,三四人头颅应声而落,一双金线勾边的黑色官靴映入了谢渊的眼帘,尉玄在他面前缓缓站定,向他伸出一只手来,道:“谢公子,请跟我来。”
谢渊愣怔了一息,立马回过神来,这种时候,他虽然并不能完全信任尉玄,却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了。
他迅速地抓住了尉玄伸出的手,而尉玄则手臂用力,一把将他拉过揽住,另一只手单手用剑挥舞,一招一式仿若行云流水,衣带翻飞间便有不少人血溅当场。
谢渊虽然比起同龄人要早熟一些,接触的杀伐也要多一些,却还是有点被尉玄这狠厉的作风惊到了,不知这是经历了多少厮杀,才能如此干脆利落?
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一直面无表情的尉玄终于开口说道:“谢公子,抱歉,尉某一向如此。”
谢渊虽有些震惊,却也明白此时情势所迫,不能妇人之仁,别过脸,还甜甜地笑了笑,摆手道:“没关系……我知道……”
在尉玄招招致命的剑术之下,终于有不少人顶不住了。他们在其他同伴的掩护下悄悄后退,紧接着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此时在指挥着王府家丁灭火的煜王身边,道:“王爷,王爷,小的们该死,让刺客跑了!”
煜王一脚踢翻了那几个侍卫,道:“娘的,一群废物!”
然而,眼前这越来越混乱的情况似乎反而让煜王的头脑清晰了一些。他深呼吸一口气,恍然间今日种种在他脑中穿成了一根线,而这中间最大的死结,则是尉玄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现在想一想,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表面上好像是为了自己好,可是细细琢磨一下,哪一句不是在为刺客开脱?
而尉玄的背后……站着的人,长平侯萧恒,那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月凉如水,铺洒在一片火热的王府,煜王负手而立,冷笑出声。最近的凉州可不太平啊,前朝王妃画像的传播,徐继堂的身死……京中那些早就不安分的狗东西,终于闻着味来了吗?
那好,就陪他们玩玩。
他低下头来,又不解气般地在那侍卫身上狠狠踹了几脚,直到侍卫吃痛地俯下身来求饶,他才算罢休。
但就在煜王想让这侍卫赶紧滚蛋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变了脸色,神情凝重了一瞬,然后道:“王爷,大事不好,你听,有马蹄声!”
煜王身形陡然顿住,而侍卫越听越惊出了一身冷汗,声音几近哭嚎地道:“王爷,很多人,是很多人啊!是那些土匪,那些不要命的土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