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子有点甜(46)
这句玩笑话毫无一点想象中的哀怨与悲痛之色,着实让呼延浔怔了一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其实,方才他同岳公公赶来的时候,心中是多多少少怀了一点亲眼见证英雄末路的悲壮与同情之感的,然而真的见到了萧恒,这点闲愁却立马被他一菜刀打的灰飞烟灭。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萧恒从不是那种会因为废了双腿就哀哀怨怨的人,倒不如说,自己那点心思,是真的折辱他了。
想到这儿,呼延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随即便一笑置之,道:“看来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侯爷包的饺子,常人想吃还吃不到呢,今日倒是我占便宜了。”
这时,谢渊才站起身来,从萧恒手中将那把菜刀拿走,然后,轻轻巧巧地压着萧恒的肩将他压回了椅子上,道:“侯爷,你赶快坐着别添乱了,我来做些饺子吧,要不然待会天都黑了,太子殿下恐怕都吃不上。”
说着,他转过头来望着呼延浔,道:“太子殿下恕罪,此次怕是吃不上侯爷亲手包的饺子了。”
萧恒摆了摆手,有些郁闷地道:“行吧行吧,你做,我不给你添乱。”
这时,呼延浔才注意到谢渊,只见他一身白衣,显得十分俊逸出尘,年纪看上去虽是比萧恒小些,但身量却很高,已经快要赶上萧恒了。而最为奇特的是,他周身气质虽是十分平和,但从方才那些小动作来看,萧恒倒仿佛被这么个少年吃的死死的一般,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萧恒简意赅地道:“我在凉州收的小童。”
呼延浔见他似乎不愿再多言,便就此作罢不再问,随口谈起了另一个话题,道:“不知道侯爷在京郊遇袭一事可有线索了?”
萧恒微微眯了眯双眸,随手将黑发拢至耳后,道:“查案不一向都是大理寺的事吗,殿下来问我,那我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呼延浔叹了口气,道:“大理寺有多少拿了俸禄不做事的,侯爷难道还不知道吗?宁妃最近便在为此事整日跟父皇闹脾气,父皇一直呆在她那里,连母亲宫里都不去了……”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愣了一下神,然后又笑着补充道:“不过他本来就不常去母亲宫里就是了……”
谢渊一边听着,一边包着饺子,心里也有了些思量。
听说这太子呼延洵乃是皇后赵氏所出,然而约莫五六年前,皇后不知因为什么,大病一场,躺在床上昏睡三日三夜不醒,呼延奕情急之下召来了月见谷为她治病。然而,一日之后,皇后虽是醒了过来,脑袋却出了毛病,经常是和人说不了几句话便开始大喊大叫,脸上表情惊恐无比,让人毛骨悚然。
从那以后,皇后便彻底失宠了。
皇宫里从来都是这样,母亲得宠一点,孩子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想必呼延浔这几年的境况也是如履薄冰吧。
萧恒听到这儿,抬起眼看了看呼延浔,道:“既然如此,往后的日子,殿下自己还要多加保重。”
呼延浔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不说我了,不说我了,还是说回你吧,侯爷当真对那日京郊遇袭一事没有任何头绪?”
萧恒抿了抿唇,并未答话。
呼延浔道:“哎……既然侯爷不愿说,那我便斗胆说上一句,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大理寺再废物,也该查出一点线索了,如今却连点风声都没有,可见不是大理寺查不出,而是根本不敢查。”
呼延浔抬头看了看萧恒,见他仍然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能有些干着急地道:“侯爷,你当真就对此事一点都不在意?这次只是废了两条腿,下次说不定就是命都没了啊!”
萧恒撑了撑额头,无奈道:“殿下放心吧,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呼延浔疑惑道:“为什么?”
萧恒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当日埋伏我的那人……我本于他有恩,说起来,这次我能活着回来,也算不上什么运气好,本来就是他留了我一命。既然能手下留情,想来他也不至于没良心到再埋伏我一次。”
呼延浔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苦口婆心地道:“好吧,侯爷,真不知道是说你是心大还是什么好了!既然你不愿追究,那我便与你直说了,信不信由你。”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那宁妃,本就是不能怀孕的,何来的受伤小产一说?这事,父皇也知道。他明明能拆穿宁妃的谎言却没这么做,这说明什么?”
“说到底你在凉州的那些手段还是惹恼了父皇的,他是存心想给你一个下马威!你现在腹背受敌,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上啊!”
☆、岳氏
然而,任呼延浔说的如何情真意切,都是干着急。
萧恒对这一番话那是完全置若罔闻,甚至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跟着谢渊包起了饺子,因为一个不小心将面皮戳破了,还被谢渊白了一眼。
呼延浔心内一时百味陈杂,这都叫什么事啊?
好在,就在他拼了命地组织对萧恒的下一波语言攻击的同时,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匆忙之间甚至都忘记了行礼,只满头大汗地道:“太子殿下,你可把奴才急坏了,快跟奴才走吧,皇上急召啊。”
呼延浔疑惑道:“急召?你可知是何事?”
那小太监哭丧着一张脸,道:“哎呦,我的太子爷,奴才是什么贱命,哪里知道这些,赶快走吧,再不走奴才这脑袋就保不住了!”
呼延浔见状不敢再耽搁,起身和萧恒道了个别,然后便和岳公公一起走出了侯府。
谢渊用清水洗了洗手,然后对萧恒道:“我要不要去送送他们?”
萧恒点了点头,无可无不可地道:“都行,你想送便送罢。”
谢渊跟着呼延浔和岳公公一路出了府门,在他二人快要跨上马车的时候,突然出了声,道:“岳公公请留步,草民有几句话想说。”
本来呼延奕急召的便是呼延浔一人,至于岳公公多留一时还是少留一时并无大碍,于是他便向呼延浔点了个头,随即走至谢渊面前,道:“不知小公子有何事?”
谢渊抱拳行了一礼,然后道:“不知岳公公可是……南疆岳氏后人?”
岳公公一直毫无神采的双眼在听到“南疆岳氏”四字时,突然极为引人注目地亮了一下,然而那仅仅只有一瞬,他随即便低下头去,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道:“南疆岳氏早就已经不复存在,小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谢渊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然后像是有些惋惜地道:“真是如此那倒是可惜了。曾经的南疆岳氏可是能与萧氏齐名的最好的匠人家族,只是两个家族所侧重的方向不太一样罢了。前朝的诸多制式,大如皇帝的行宫,王爷的府邸,小如嫔妃的簪钗,东宫的玺印,都是由岳氏亲手确定的,当年如此辉煌的家族,想不到也逃不过一个覆灭的结局。”
岳公公握着拂尘的手微微攥紧,然后道:“小公子说的是,盛衰存亡,都是自然之理,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然而岳公公不知道,他那些细小的反常反应其实都落在了谢渊的眼里,这让谢渊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不过他深知若是这样和岳公公绕弯子,怕是等到天黑都没法让他承认,于是谢渊索性不再遮遮掩掩,道:“自然之理,公公说的好生轻巧,但请公公问问自己的心,在皇宫中隐姓埋名,乃至自降身份为宫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一身本事毫无用武之地,世叔,你真的甘心吗?”
岳公公猛地抬起头来,道:“世叔……?你究竟是谁!?”
谢渊的表情忽地变得有些伤感,道:“世叔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世叔……当年,若不是世叔和恒哥哥将我从火海中救出来,现在……哪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呢?”
岳公公嘴唇动了两下,眼眶倏地红了,道:“你是……小元祐吗?”
谢渊低下头,深深地做了一个揖道:“侄儿不孝,给世叔请罪了……”
岳公公赶忙上前一步扶起谢渊,将他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你都……这么大了,也亏你这么多年还记得我……”
谢渊道:“当初一看到那几座玉楼,我便知道世叔一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