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子有点甜(24)
在碧沙同那女子说话的间隙,从她们身后突然拐出了一队骑兵。
为首者是个满头白发,马都骑不稳的老头,甫一见着那女子披头散发,马上狂奔,差点被气得闭了气,涨红着脸吹胡子瞪眼地道:“孽,孽子!成何体统!你们,快快快,快把小姐带回来!”
金铁相撞之声在四周粼粼响起,女子有些变了脸色,急急拍马狂奔。然而这匹枣红色小马俨然不是什么千里神驹,这么一催,它长嘶一声,竟跑的越发慢了。
女子皱眉,正不知该怎么办,又冷不丁听见身后一声惊呼。
她回过头一看,发现那是碧沙没有坐稳,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她捂着脚踝,脸色十分难看,看样子伤得不轻。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女子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满脸忧色喊着让她快走的碧沙,又看了一眼后面骑着马,胡子打颤地指着她破口大骂的那个老顽固,一时十分茫然,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在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辆玄色楠木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她身侧闪了出来。拉车的黑马身上泛着幽幽的冷光,仿佛在冷冽中带着几分高傲,一看就不是凡品。
车帘被轻轻撩开,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上车。”
☆、映璧
那女子将将拉住碧沙的手两人一同登上马车,低着头面色不明的车夫便甩起了长鞭,缰绳中的黑马长嘶一声,往黑暗中疾驰而去,转瞬便将追兵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内燃着融融暖香,摆设雅致,甚至连角落的梁木上都雕镂着花纹,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那女子松了口气,拍了拍微喘的胸口,稍稍平定了心神。拉她上车的那只手收了回去,女子顺着手臂看了上去,这才发现一个眉目舒朗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男子长眉弯弯,眼角微翘,看上去有些眼熟。徐映璧思量了片刻,始终没能想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他,便眨了眨眼睛,两手交叠在前行了个平辈的礼,道:“小女子徐映璧,此番得以脱险,还要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萧恒饶有兴致地托着腮,笑道:“徐映璧?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徐姑娘不必多礼,照拂徐家嫡女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被一语点破身份,徐映璧颇有些惊讶,但她看了又看,觉得眼前这人不似坏人,便壮着胆子试探着问道:“公子这么说……想必是曾见过我了,映璧有些记不得了,还望公子提点。”
萧恒微微抬手示意二人暂且坐下,然后扬起长眉,淡淡地道:“十年前,我曾在徐老先生门下求学过一段时日,他是我的启蒙恩师。”
徐映璧皱眉沉思了片刻,十年前,那不就是大秦未灭之时吗,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些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惊呼道:“十年前……你是……恒哥哥?”
她身旁本还在因为脚受伤而疼得龇牙咧嘴的碧沙一听这话,嘴张得下巴都合不上了,有些眼泪汪汪地道:“小侯爷!?”
萧恒看着这二人的样子,淡笑着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些许复杂的情绪也涌上他的心头。过了这么多年,虽是早已物是人非,却还能再见故人,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命运的一种仁慈。
但徐映璧却显见得没有像萧恒这样想些有的没的,只是十分亲切地抓了抓萧恒的衣袖,道:“恒哥哥……”
萧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从谢渊之外的人口中听到过“恒哥哥”这个称呼,一时愣了一下。
话刚出口,徐映璧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不再是小时候了。她红着脸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侯爷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怎么会到这凉州来?”
虽然萧恒是因为谢渊才到凉州来的,但他显然并不想把这件事扩散给更多的人知道,只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搪塞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跟你细说。”
徐映璧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还想再追问些什么,萧恒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开口打断道:“今夜我来找你,是另有要事想请徐姑娘帮一个忙。”
堂堂侯爷,还有什么要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帮忙的?
徐映璧狐疑着问道:“哦?是什么事?”
萧恒眯了眯眸子,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竹简,影影绰绰的灯火间依稀能看得见上面未干的墨迹。
这竹简一拿出来,徐映璧便感觉到事情有一丝不寻常了。
纸张早在大秦之前便已经普及到民间,若非要记载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一般人是不会用到竹简的。
她忍不住问道:“这是?”
萧恒将竹简轻轻放在腿上展开,利落地将它摊平,然后抬起眼帘看了看徐映璧,解释道:“徐姑娘不必惊讶,这是小清门寺的净空大师生前所拟的万民书,用竹简载下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万民书?
坐在旁边的碧沙闻言愣了一愣,她从小便听闻这世上还有万民书一物,也听过不少民间请命,使得沉冤得雪或是恶人得诛惠及老百姓的传奇,但她历经两朝,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样好的东西。
这次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万民书,碧沙两眼闪着好奇的光,问道:“那这万民书……请的是什么愿啊?”
萧恒“啪”地一声将竹简合上,眼神在徐映璧和碧沙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轻飘飘地道:“杀煜王。”
平地一声雷,徐映璧惊得直接从软垫上弹了起来,高声道:“什么……?杀煜王?你疯了?”
萧恒似笑非笑地点了个头,然后极为轻松地肯定道:“你没听错,就是杀煜王。”
徐映璧恍惚间觉得这事有点梦幻。
向皇帝请愿杀死皇子,这怕是普天之下头一遭,也是天方夜谭到了极致。
徐映璧眼神复杂地看着萧恒,发现虽说他周身洋溢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气质,脸上的神情还有眼里透射出来的坚定光芒却不似作假。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拂了拂衣袖重新坐了下来,有些迟疑地道:“恕碧沙愚钝,实在不懂侯爷此举是何意图。还望侯爷指教。”
萧恒轻笑了一声,已然明白了徐映璧心中的顾虑。按理说,煜王在凉州干的那些黑心事她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暗地里也在摩拳擦掌想着怎么治一治他。但不管怎么说,煜王都是皇帝的亲骨肉,而且还背靠着宁妃这课大树,若是真的想用万民书扳倒他,不仅十分不现实,而且说不定还会刺激的皇帝一怒之下牵连无辜百姓,最终适得其反。
但……万民书的作用可不止于此啊。
萧恒弯起指节,在摊开的竹简上轻轻扣了扣,道:“你放心,我本来就并不是真的想用这万民书置煜王于死地。”
徐映璧皱眉道:“那若不是要杀死煜王,何必要多此一举呢?不知侯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恒慢悠悠地道:“敲敲打打,大惩小戒罢了。呼延奕虽不算是个明君,却并不糊涂。一旦这万民书呈上去了,为了平息民怒,他怎么样都得对煜王打压一番做足了表面功夫才是。所以,这封万民书,只是一个引子罢了。京中的官员都是墙头草,只要这么一个引子,接下来的腥风血雨,本就不用我们多操心,到时候,煜王早晚会丢了在凉州城横行霸道的资本,这便勾勒。”
徐映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道:“那侯爷来找我……是希望我做些什么?”
萧恒将竹简推至徐映璧的面前,正色道:“我想请徐姑娘帮我将这万民书散出去,然后让尽可能多的凉州百姓在这上面签字画押。”
万民书须得一方百姓签字画押方才能被重视,从而被送至皇帝近前。但是若是想让凉州百姓冒着风险签署这样一封万民书,依萧恒在民间那佞臣的名声,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但徐映璧就不一样了。
徐继堂一生诲人不倦,桃李满天下,就算是在这僻远的凉州城,都有不少官吏或是隐士与他很有交情,因此,他在民间声望极高。
而徐映璧背着的徐家嫡女这么个身份,简直像是个通行证,让她去说服百姓,显然要容易得多。
况且,萧恒还有其他的考量。
若是真的由他自己出面号召百姓签了这么一份打压煜王的万民书,难免会坐实了太子派的名声,被人抓住结党营私的把柄,十分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