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子有点甜(11)
萧恒当然不会无聊到再去见一次煜王自找麻烦,但这人该救还是得救的。此刻,面对着煜王府高高的围墙,萧恒托着下巴想了一想,自言自语道:“嗯,没事建这么高的墙,可不就是用来炸的吗?”
说着,他有些不舍地从那匹白马上翻身而下,再从其两侧挂着的匣子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球。
都是魏朝烽火署的人,谁还不随身带点黑/火/药呢?
这个黑色的圆球,其实名为春雷,是实打实的军用火/器,只有萧恒,才有这胆子顺手揣在袋子里。
说干就干,萧恒把春雷埋在了墙根下,还顺便在王府旁边的什么麒麟像财神像下也埋了几颗权当利息,然后就嘚瑟地点燃了火药的引线,只听地“彭”地一声,伴随着里面一个小厮的哭嚎:“唉呀妈呀,我的亲娘啊,王爷救命啊!”
院墙就这么被炸开了,萧恒一边感叹着煜王的儿子真多,一边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高耸矗立的玉楼猝不及防便撞入了萧恒的眼帘,火势刚刚有些退减,九龙寨的匪盗同王府家卫打斗的声音仍然此起彼伏毫不消停,不时还有满脸刀疤的人扛着斧头向萧恒这边冲来送死,一看就是杀红了眼的匪盗见人就砍,而玉楼,却在这病态的狂热中散发着幽幽的冷意,仿佛是什么人们永远无法触及的东西。
这里的家卫似乎都已经被调派到别处应急,因此把守并不森严,萧恒轻易便进到了里面,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暗骂道,玉楼可真他娘的不是个好地方,不管是凉州的还是京城的那些,都更像是住鬼的而不是住人的。
萧恒背着手走了两步,慢慢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里的空气不仅是凉,还浮动着一股血腥味,仔细分辨似乎还能从中听到极为压抑的呜咽。据传,因为玉楼乃呼延奕所赐,一般人不敢轻易入内,所以煜王曾将他作为隐蔽的私人刑房。
萧恒终于忍不住认栽地叹了一口气,他有点慌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把自己当做什么好人,无论是过去的长平侯还是现在的长平侯,都是天性凉薄之人,记不得别人的坏,所以能轻易地原谅先皇,也记不得别人的好,所以能这么多年都把谢渊蒙在鼓里。
然而,一年又一年,他亲眼看着谢渊在梦回亭中夜夜枯坐,从瘦小的孩子长成如今的少年,也多少,还是会有点心疼的吧?要是真被用刑了,大概……好吧,萧恒承认他不太敢想。
他有点无奈地轻声打了个口哨,一只木鸟从他衣袖中飞了出来。
萧家能把持着两朝机巧军械这么多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只木鸟,名为牵丝鸟,可以记忆人的气味,从而在一定范围内寻找到想见的人。
萧恒摸了摸牵丝鸟的翅膀,心道这东西可没几只了,有点肉痛。不过痛归痛,萧恒还是很快便放飞了牵丝鸟,想了想又对着相反的方向放飞了另外一只牵丝鸟,而后跟着先前那一只在偌大的迷宫一样的玉楼中七拐八弯地前进,走到心累,终于走到了一间石室前,牵丝鸟喳喳地叫了两声,便像是自爆一般地碎掉了,落在地上,化成了一堆的木头碎屑。
萧恒透过缝隙往里望去,石室里灯光昏黄,氛围阴森,坐于上首的是一个壮硕的男人,看样貌有些北蛮特有的狠戾。而双手被绑在刑架上的人,则让萧恒的呼吸顿时一滞,正是谢渊。
☆、云归
烛火明明灭灭,如同幽灵一般闪烁着。石室中,谢渊缓缓抬起头来,漆黑幽暗的眸子中似有星光闪烁。
萧恒屏住呼吸,小心地往里望去。从他所在的角度恰好能看见谢渊的侧脸,只见得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已然多出了几道醒目的伤痕,虽不至于血肉模糊,却还是看得出像是受了不少的刑。
萧恒忍不住自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下子要是留了什么疤,以后耽误了终身大事,可别把账算在我的头上啊。”
石室中央,先前那带走谢渊的壮硕的北蛮男人正用一把夹子从刑架的火盆中夹出一块烙铁,灼热侵食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肌肤,赤红的烙铁在空气中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北蛮男人欣赏似的看了看那块烙铁,看上去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他十分满意的宝贝。
他站起身来,将烙铁缓缓地靠近了谢渊,然后意味莫名地觑了觑他,冷笑一声,道:“小殿下,你应该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栽在我的手里吧?”
昏黄灯火之下,谢渊缓缓抬起眼帘,他的身体并非比相同年纪的孩子强上多少,先前几番折磨,他虽都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然而那疼痛却仿佛刺骨入心一般,不断地向他侵袭而来,以至于在恍惚之间,周围一切事物的轮廓好似都变得越来越模糊,而他离这个世界,也越来越遥远了。
谢渊眯了眯眼睛,勉强将自己的知觉从与疼痛的对抗中抽离出一点,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北蛮男人魔怔一般地来来回回地踱了几步,然后声音发颤地道:“问得好!我是谁,我也想知道现在的我是谁!?原来的那个我,早就在十二年前死了,死在了那个贱女人和狗皇帝的算计之中。”
谢渊瞳孔微滞,仿佛了然了什么一般看着那北蛮男人。轻叹一声后,他硬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只是,此刻他的笑容却已完全不似先前那般纯真,在这血腥的氛围中,甚至显得有些可怖。
他微微喘息,缓缓地道:“十二年前……我知道了,你是……雅图木……北蛮十七部的首领之一,对吗?”
北蛮男人拊掌笑道:“哈哈哈哈,雅图木,雅图木,不过,那已经是原来的我了,只有原来的我,才会相信雅图木能给我在中原的生活带来好运!但如今,我已经明白了,这个词,只有我们北疆辽族人配用!你们中原人一概不配!”
谢渊道:“如何不配?”
雅图木道:“雅图木,是我们辽族人的图腾!代表着善良正值和美好,你们中原人,都太奸诈恶毒了,从你们的口中说出雅图木的名字,简直就是在侮辱我们的部落!”
雅图木将手中烙铁重新在火盆中翻滚了一番,幽幽地继续道:“十七年前,你们中原前朝的端王身死,就是在吊唁端王之时,我见到了端王妃贺云归,小殿下该认识她的,对吧,毕竟不管怎么样你也算是那个恶女人的种。我这一辈子,要是让我说一件最后悔的事,那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她……”
“端王死后一年……当时在位的狗皇帝永安帝到凉州巡访,被这个恶女人迷住了,也不管你们中原那些个纲常伦理了,强纳她为妃,并且还生下了你。皇帝纳长嫂为妻,哈哈哈哈哈哈,这样的笑话,恐怕自古以来都没有过吧!”
“不过,狗皇帝本来就是个蠢货……他不会知道,就算他给了贺云归无上的宠爱,为她建造最华丽的宫殿,配给她最好的奴仆,贺云归也不会对他付出一点真心的!在她的眼里,所有男人,都不过是她往上爬的工具,而这些工具,等她用的无聊了,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它们丢掉!”
“果不其然,生下你两年后,她便抛下了狗皇帝,跑来找了我,说是她和狗皇帝在一起全部都是被逼的,她最爱的还是端王。我同端王本就是兄弟之交,这种事情如何能不帮?更何况我只要把她带回到我的部落中去生活,就不会被任何中原人发现!”
“可惜,是我那时候太蠢了,根本没有看出来贺云归的真面目。她到我的部落里过了不满三日,便不断有人向我报告,她在自己的房子中大声埋怨我们辽族的食物吃不惯,房子住不惯,衣服穿不惯。亏我那时候还想着怎么好好待她,让她过得舒服一点!谁知道她竟然转头就把我给出卖了,自己派了丫鬟出去告诉狗皇帝,说是我强行带她逃走的,让狗皇帝不要怪罪她!更为可恶的是,那贱人还偷走了部落的地图献给狗皇帝!”
说到这里,雅图木的神情已然是咬牙切齿了。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狗皇帝从丫鬟那里听到这样的说辞,气的大发雷霆,竟然趁我不备,夜袭我的部落,将我的家人族人全都杀了个干净!”
说着,雅图木猛地掀起了衣衫的下摆,道:“你看看我的腿,这就是那场战争给我最好的礼物,让我一辈子也不要忘掉中原人的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