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或否+番外(19)
终于大侠的身影在夜色里分不出彼此。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姑娘在被窝里捧着手机浏览,安宁还在窗户跟前站着。水管里响起了注水的声音,哈啦啦地在夜里分外清晰。
“哎呦,听,姑娘们,什么声!“安楠楠首先听见,忍不住欢欣雀跃。
注水,供暖。
马上就要放假的时候,宿舍和教学楼终于要像chūn天一样的温热。在漫长的秋季过后,安宁原本飘飘dàngdàng的心找到了一个方向,少有的想要停下来,享受生活,享受每时每刻。这是爱情吗安宁想笑,在宁静的深夜里不顾她们的鄙夷或者惊诧,放声大笑。
宿舍的灯熄灭了,安宁还站在窗户旁边,当然她笑不出来。从小自由自在地长起来,本该不畏人言,自信快活的安宁偏偏有那么多顾忌和担忧。yīn影不光是童年的才影响深远,只要是yīn影,就是一块祛不掉的疮疤,碰就疼,不碰就痒。
外头的雪泛着亮晶晶的光,像月亮一样温柔,像个女人的轻声哼唱。
偏偏在有月亮的时候总能想起家里的小院子。院子里樱桃树永远孤零零的,可它多坚qiáng,每年按时开花结果,和落叶。
“安宁,把窗帘拉上呗,有光怎么睡“林晓不太高兴,从被子里坐起来高声抱怨。安宁生怕再惹得她不高兴,赶忙拉紧窗帘,蹑手蹑脚抹黑走回自己的chuáng铺。
窗帘将光和黑暗截成两段。在黑暗的这一段,安宁费了些力气才辨别的清楚。人总是需要光的,需要太阳和温暖。哪怕受过太阳的伤,吃过光的苦,还是摆脱不开对他们的依赖。在暗处再轻松自在,只要活着,想要活着,就无法一直生活在yīn影里。
是的,需要光,需要爱,需要轻柔的声音,需要善意的触摸,想要亲吻,需要拥抱。所有好姑娘需要的,安宁都需要。
被兴奋折磨着,安宁再次失眠了。辗转反侧不能寐。安楠楠在睡梦里哼哼,大概是因为电影里的贞子。闭上眼睛,恍惚中是大侠在雪地里落寞孤寂的背影,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无声无息,画面也是黑白的。安宁跟在后头一个一个地将脚印捡起来,攥在手里头,可它们马上又化掉了,变成了水。手被冻的握不紧,好像僵住了。每一动,关节就咔咔作响,像是锈住的齿轮,安宁生怕它们碎了,小心翼翼地端着。再抬头的时候,大侠的背影竟然成了柳怀玉,画面也转成彩色的。他站在树底下,身上落着斑驳的绿色树影儿,踩着夏日团簇的红色花朵,满脸笑意。他问“安宁,你也在这儿“这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空灵,根本不像是从他嗓子里发出的。虎牙别在嘴角,他的笑简直是在发光。“你看,这棵树多美。“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他身旁的树竟然苏苏地抽枝张叶,一会儿就窜的老高。细细长长的枝gān一直长呀长呀,好像也没个头。新生的叶子都是嫩嫩的红色,扭曲着不乐意似的。安宁分明听见它们压抑住的哀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的轻声抽泣。可他还是说“安宁,你看多美。“手里的脚印都化成了水,顺着指尖缓缓地流向地面。安宁这才发现自己踩在软绵绵的雪里头,头顶是黑漆漆的夜。他和老树却立在太阳的光里头。他一把拽过安宁,温柔地用胳膊将她压在地上,一本正经地指着天空说“嘘,你看呀,多美“。安宁变得又低又矮,躺在草地上,还是只听见樱桃树呜呜呜地哭,叶子苏苏地伸长。安宁跳起来想喊柳怀玉看,一张口就成了“爸,爸,你看,樱桃树长个儿了“。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安少林柳怀玉都不知所踪。顷刻间,樱桃树竟然化了,嫩红嫩红的叶子化变了水,倾倒在安宁的头顶。“爸,爸!“,安宁已经生声嘶力竭却收不到任何回应。抬头,安宁头顶着黑夜,暗如墨色。低头,安宁□□着,双脚踩在雪地里,浑身都像是被冻住了,一动就吱吱作响,像一扇破旧的木门。
安宁觉得恐惧,无助地蹲在地上抱住膝盖,睁开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黢黢的夜。过了一会儿,慢慢辨认得出贴靠住的墙壁,味道熟悉的被子和枕头,哦,原来只是个梦。从梦里醒来,盘踞在心头的恐惧还是无法消解。梦的内容马上逃逸了,可是感觉却像是在身上烙下了印。安宁大口大口地呼气,想要平静,最好是一个可以驱赶恐惧的拥抱。在冰冷的夜里,只能抱住自己的双臂,qiáng迫自己继续睡去。水管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在寂静的时候分外刺耳。
安宁像是站在了悬崖边,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战战兢兢地向前走,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