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成林(301)

饭桌上，我和我爸坐一边，木爷爷坐上座，木西子坐我的对面。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说话。我借着挑饭挑菜的空隙瞟着我爸和木爷爷，希望从他们的眉宇里面瞅出些苗头。我心底里更是焦急的直接想询问木爷爷，不知道从我爸的嘴里探出什么口风没。但是，看俩人都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只好打消了这么莽撞的想法。

吃到后半段时，我爸放下碗的时候，突然开了口：“多多在s大这几年，真是辛苦木西子多加照顾了。”

木西子也放下了碗筷，礼貌的回应着：“其实是多多在照顾我。”嘴角不失微笑。

我也放下碗筷，心里有些紧张的看着我爸，我总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爸也不含糊，第二句话便开始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多多马上要读研了，一读就是三年。不好再麻烦你们的照顾。我已经和多多商量好了，她等开学就搬回宿舍。听说研究生的宿舍比本科生的要好。”说着，我爸还向木爷爷看去。

我把这声雷响可把我和木西子都惊呆了。木西子困惑地看着我，我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唯一镇定的还是要数木爷爷。他镇定自若的放下碗筷向我爸回之一笑，然后慢条斯理的建议着：“孩子们都长大了，有她们自己的想法，就让她们自己去吧。”

我爸摇摇手笑着：“别看多多长得人高马大，很多事还拧不到轻重。只顾自己高兴，那学校就没学生了，工厂就没工人了，医院只剩病人了。”我皱紧了眉头看着我爸，但是我爸却一点都没有看我，反倒是一双眼睛看向木西子，追问着：“当子女的还是不要让父母太担心了。木西子，你觉得叔叔说的对吗？”

木西子被僵住了，只好颤颤的微笑着：“林叔叔，说的对。”看到木西子困窘的神情我的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该怎么力挽狂澜。

这个时候木爷爷插了进来：“此言差矣。”木爷爷一句话便把我爸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我和木西子也求救般的看向木爷爷。木爷爷的腰板坐直，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清楚：“孩子们小的时候，父母们希望给他们安排好每一步。他们行差一步，父母们都焦急万分。老了才明白，有些事，不是人力可左右的。只要孩子们过得幸福，很多事退一步，也就皆大欢喜。人生匆匆几十载，莫要被那些名头làng费了。”

我爸也不甘示弱：“木老说的是。只是多多是小城市出来的，到了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难免会被迷了眼。等她读完研，还是老老实实回平州找份安稳的工作，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我才算是放心了。”

木爷爷微微笑着：“人生无常。过早的安排，只怕会适得其反，反倒伤了彼此的心。不如，你听听多多是怎么想的？”

我爸这才将目光转向了我。我感觉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汗毛纷纷颤栗，口齿有些不利索，但是接受到木爷爷安详的笑容，我还是鼓足了勇气慢慢开了口：“爸，毕业后，我不想回平州。”看到我爸皱起的眉头，我心一横，bī着自己撕破脸皮：“我想留在上海，留在。。。”

话还没说完，我爸便向我厉声喝来：“说什么胡话，上海岂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能待的地方。读够了就回平州，你妈你奶奶还等着你替她们扫墓。”

我爸突然将我妈和奶奶搬出来，让我不敢再冒犯，出言不逊。见事情有些焦灼，木爷爷又插进来缓和气氛：“读完研不是还有三年的时间，回不回去到时候再决定也不迟。汤，多喝些汤，知道你要来，专门让他们炖的，你尝尝。”木爷爷说着伸出手指着高汤。木爷爷的邀请，我爸也不好拒绝。

在我爸舀汤的时候，我和木西子的目光jiāo错在一起，里面有些失望、伤心与不甘。

林叔叔看着闷声不响，但是话匣子一开了，又会滔滔不绝。在饭桌上和林叔叔说得甚欢，我感觉我和多多离那扇自由飞翔的大门更近了一步。受爷爷的邀请，我带着林叔叔和多多去了爷爷家。希望爷爷能打入内部，为我和多多争取到更多的感情分。一路上，多多的神色就不好，确切的说，是在多多陪林叔叔回来后，眼神里总是藏着几许不安。为了安抚多多，我俩坐在摇椅上时，我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多多高兴极了。眼角瞥到泛光的窗户，希望爷爷和林叔叔jiāo谈顺利，这样我们的打算才能按计划实行。吃饭时，我看到多多不安的神色又浮现出来。不料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叔叔开了口，还句句绕着弯子要让多多脱离我的世界。我听在耳朵里，心里才算明白为什么多多眼里有这么多焦虑。她应该知道或是猜到了林叔叔不愿意，才会显得十分焦躁。面对林叔叔的尖锐的问题，我答也是错，不答也是错。好在爷爷出来解围，但是也没能扭转林叔叔的心意。最后，只能现将这个问题搁浅。林叔叔看着亲善，骨子里却十分执拗。若果不处理好这个问题。这枚炸弹迟早会引爆。最后伤了谁，我都会心痛。多多不止会心疼，更会自责。我有些焦虑的看着多多。多多也微蹙着眉头，食不下咽。